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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萧红的一种误读
陈 谦

很年轻时迷过萧红。头脑单纯而青春大好的时节,所接取的信物,曾可纯粹到只一本《萧红选集》。离家去国,单挑志摩诗本携于兜中,却是后话。之后读及张爱玲,我一直与友朋叹说,触读张氏的苍凉绝冷,确确惊撼入髓,却再找不回当初于一片赤红的小说丛中杀出一条血路,与萧红狭道相逢时的那份痴迷。可见年少时寻找偶像的过程,亦是熊熊燃烧,一旦耗尽,便是沧海曾经。

因着一路的喜爱,我读过众多版本的萧红传记及其友人们记写的各种回忆文章。以我的阅读经验而言,骆宾基、聂绀弩所记写的许多史事细节堪成权威,多年来为各种版本的萧红传记所大量引用。而其它的萧红传记,总体上未能给出更有新意的史料细节。

《我的婶婶萧红》(曹革成着,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之新意于我,是因其出自萧红的第二任丈夫端木蕻良先生的侄儿之手。在当今流世的萧红传记里,萧红和端木的婚姻关系多被负面论议,以至“谬托知己”之为萧红短短三十二年人生的首要悲剧元素,几成坊间定论。而曹革成先生在其新作后记中所强调的,正是要将他这端所以为的真相记写下来。此宣示至少对我这等萧迷甚有吸引力。

曹先生在书中所披露的众多历史细节,于我确属全新。其中关于萧红家世和早年生活的叙记,在我读过的萧红传记版本中,最为详细。书中所落实的许多关于萧红身世的悬疑,脉路清晰,年表详尽,实为珍贵。作者对萧红与萧军、胡风、丁玲、聂绀弩、茅盾和骆宾基等的关系,不仅给出众多惊人的解读,且发出了“谁才是萧红谬托的知己”这般的责难,因此引发了萧研各方的又一轮论争。“到底谁在谬托知己”,一时成为双方阵营共同的问号。

作为局外人,我却对此论争心存惑疑。以我看来,萧红一生是否真正有过知己,本身就是一个问号。

萧红的复杂的感情经历,一向是争论的重点之一。然“感情”二字,最难以判读。萧红之去留舍取,或果然天真,或一塌糊涂,冷 暖自知。她的选择,我不愿轻信其有命定,因知个人的生命,自己选择,自己承担。萧红既可一再承受,个中玄机,萧红若不能参出,人知或不知,应全无所谓。

有趣的是,长期以来,敢将自己引为萧红知己的,多为男性;而最终将萧红推到左翼文学阵营女前锋位置上的,也多为不烧饭不洗衣、对她的产后忧郁症更是毫无概念只当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大发作的男同志。我不曾从萧红文字里读到过,故未敢妄测萧红对那些将她高举到祭坛上的言语是如何思想的,但我注意到很重要一点:萧红一生强调的都是她际遇的不顺、心情的压抑和对前途的悲观。如果一定要给个定义,我更倾向于她是“左翼的张爱玲”这般的评说--这也许很不学术,但我以为,如果我们抛开意识形态的执著,这该是一个相当通俗却不失贴切的形容。

萧红在其短暂一生里所真诚书写的是那种生命里最本质的寂寞、无助和痛苦。是一个在乱世中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弱女子深切悲苦的呻吟。在我们习惯的话语框架内,过往太强调的是个人命运如何自觉融入时代的洪流,却忽略了个体生命存在的独特价值。形而上的力量,将历史长河中一些本是仪态万千的身影凝固成空洞的符号,萧红亦未能幸免。甚至在《我的婶婶萧红》里,作者提到一些对萧红的批评,比如只关心自我感受、个人痛苦,为“小我的悲哀愤懑不己,摆脱不了阶级身世和性别留给她的感情”等等,曹先生的反批评却也只是简单而激愤地否认。他恰恰没有意识到,那些正是萧红作为一个独特生命个体的价值所在,是她值得骄傲的填补了中国文学史空白的女性书写。

对于将萧红推到抗战反日保卫中华第一线的女干将地位的言行,我一向深不以为然。或许在宏大的历史万花筒里,那变幻出的是一份荣誉,却也是对萧红的一种深度误读。如果连这点亦不能或不肯直面,萧红何来知己?

几句题外话。去年夏末到广州,新白云机场刚刚落成不久,坐在表弟的车里,高速公路两旁是久违南国的苍翠。我试图辨认着环境,表弟指说,不远处便是华南植物园。我想起去植物园要经过的银河公墓,那里面有萧红墓。很多年来, 都记得戴望舒悼写给萧红的“走六小时寂寞的路,到你头边放一朵红山茶”──一直也想去放一朵的,却渐行渐远,每每思及,我心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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