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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升月》节选
非 心

不知为什么,昨天在海滩上玩了一整天,回来徒走了十几公里路,虽然感到身体十分疲惫,但是昨晚的睡眠状况并不好;早上又很早就醒过来了。躺在床上早餐也不想吃。心里思忖:如果影子姐昨晚要上班的话,现在也该走在回宿舍的大路上吧?她从熙来攘往的十字路口左顾右盼地走过来;黑色风衣把她欣长的身子裹得严严的;左手腋下挎着一只白色皮包;秀长的黑发随着走路时晃动的身体,在微风中飘颤着。她看见前面路边上一座印有“中国电信”的绿色电话亭此时正空着,于是走过去,插入电话卡,同时提起话筒,拔入一组号码。我急忙推开蒙住脑袋的被子,坚起两只耳朵,听了良久,桌上的电话机始终静悄悄的。我不禁对自己笑了笑。也不知道昨晚影子姐是上上半夜的班还是下半夜的班, 如果上上半夜的班,现在也许起床了吧!如果是上下半夜的班,这个时间也应该下班回宿舍了。

这么想着,我霍地从床上跳起来,走到电话桌旁,打了雪影的手机;电话语音提示,她的手机已关机了。也许正在充电吧!不过,雪影关了手机至少说明她这时正呆在寝室里,也许正酣睡在甜甜的梦乡之中吧!我情不自禁举起手腕,想用笨拙的手指头触摸她如泛着粉红色的瓷釉的脸蛋,手指刚要接触到她的脸颊时,我突然发现她略显苍白却保持润泽的嘴唇微微地蠕动两下后笑了起来。一阵奇怪的兴奋袭了过来,浑身随时之一颤;不知怎么的,我顿时感到大脑的倦意顿时加浓了。我想,洗把脸后也许会好一些!不管怎么样今天一定要去看看雪影!

主意打定,我把手中的话筒放了回去。穿衣,刷牙,洗脸,做完这些事情之后,看看时间,十一点还没到。不过这时候食堂里的饭已经出炉了;菜也有了,只是种类不多。我到楼下第一部食堂吃饭。

这时,食堂里有零星几个学生已经在吃饭了,整个大厅很清静,只有几辆运饭菜的铁推车在第一、第二食堂间轮流来回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我买了饭菜,放在前排靠墙角的一个位置上。当转身去打清汤的时候,看见叶舟端着饭盒从食堂腰门走了进来。他微笑着朝我走来,我先打了一个招呼:

“你也这么早吃午饭!”

“中午有些事要做,所以早了一点!”

他打来了饭菜和清汤,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一边吃饭一边问我:

“昨天傍晚没有出去吧,我在路上没碰见你?”

“昨天和联谊宿舍的朋友去海边烧烤,回来已经很晚了!”

“玩得还好吧?”

我停下筷子,突然觉得自己甚至回忆昨天所发生的事情都觉得费劲了,记忆的影像总是灰蒙蒙的,似乎隔着一层软棉棉的雾,想努力明晰某个细节,脑袋立刻痛了起来。我只好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但是觉得有点累!”

“呵呵——,”叶舟笑了,“不管怎么样,玩了一天,谁都会累!”

“是啊!” 我点了点头,“你刚才说中午干什么来着?”

“哦,我一位朋友昨晚住院了,我想吃过午饭去医院探望一下她。”

“在市区医院里?”我问。

“是的。”

“正好我也要到市区去看望一位朋友,咱们一块走吧?”我征求他的意见。

“好哇!”他回答得很简洁。

我们吃过饭后,没再回宿舍,直接走到校门外等公交车。我们刚刚走出路口,正好一辆公交车到站,一大群学生涌了进去,车厢里顿时被挤满了。我皱了皱眉头,扭过去瞧叶舟;他也扭过头望着我说:

“等下一辆吧?”

“我也这么想!” 我微笑地说道。

等公车开走,我们才穿过大路,站在刚才停车的地方。

我问叶舟:“你的朋友得了什么病,还得住院这么严重?”

“我也不太清楚,”叶舟皱着眉头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上午一大早我就出去了,回来时碰到她的一个舍友;是她的舍友告诉我的;说她在昨晚十点左右突然晕倒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慌忙把她们送进市区医院里。送她去的几个舍友仍在医院里,回电话说是她的身体有点虚弱,并没有太大的事情。但是,我想我还是去看看她!”

我想起了一个月前自己在叠被子时突然休克的事,当时的情形跟叶舟的朋友晕倒的情形似乎同出一辙,我不禁思忖:难道那一团旋转的黑色一直在我们所处的时空里不停地移动着,每次经过人的身体,就会使之瞬间失去知觉,晕倒在地吗?也许上次那黑团刚迎面压来之时,我就栽倒在地,所以只轻微受到它的伤害,很快就清醒过来;而这一次,叶舟的朋友受到它的伤害严重多了,需要住院才能救醒过来吧!也不知道,那团可怕的旋转的黑色下一次将会瞄准谁?……

大脑里又一片混沌,一股倦意随之升起,似乎一瞬间渗入每一条思想神经,再思索一个如何简单的问题都没有精力了。大概跟昨晚睡得不好有关吧!或者,自己的大脑细胞已经开始老化了,这让我的心冷了半截,一股悲凉爬上胸口。

但是我总觉得如今正躺在白色病床上的叶舟的朋友,将来会和我有某种关系,不知为什么,此时,这种感觉十分强烈地在我的心中涌动,连我自己也很愕然,使我不由得也希望到医院里去看看这个人。

“让我也跟你去看看,好吗?”

叶舟笑了,也许他笑我问得有点孩子气吧!他略微想了一下,便说道:“只要你愿意!不过那种地方的气味有点不好受!”

我想起那种气味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给我的记忆,但是,我觉得它仍然十分清晰地留滞在我的大脑中;那么亲切的气味,好像只是昨天的事情;可是,昨天在海滩上哪个地方能闻到这种气味呢?……我想不出来。

我们都坐在靠车窗的位子上,叶舟坐在我前面。他一路无言,一直歪着头,默默地凝视着窗外面迅速向后移动的物景;从后面,我只能看见他披散在脖子下面、末稍很自然地朝上卷起的黑发;他座位边的窗子留下一条缝隙,外面的冷风从缝隙钻进来,拂起他耳际的头发。我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护发素的香味。

上公交车不久,我就感到胃里的东西在翻腾,睁着眼睛都觉得恶心。这些症状或许是晕车的前兆吧!这令我十分惊讶,自己除了小时候有过一次晕车的记忆之外,就再也没有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干脆闭上双眼,锁紧眉头,努力让感觉集中在眉眼之间,以缓解公交车摇晃给胃带来的不适。

下了公交车之后又徒步走了一段路程,才到医院。叶舟在医院大门旁边的水果摊上买了一袋子水果,并让医院大门斜对面的花店小姐包了一束康乃馨。

我在花店靠墙角位置的玻璃架上看见了几朵百合花插在一只长筒小竹篮中。其中一朵的喇叭口很意外地像一张纯洁而美丽的脸,静默地朝着我。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副神情啊!一股热流从胸口涌上喉咙,鼻子和眼睛也在发热。我情不自禁地走到玻璃架前,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摸洁嫩的花瓣,一股迟到的冰冷的触感使我缩退了手指。我几乎落下了泪水!

“先生,这花还是早上送过来的,卖得很好,就剩下这几支了!”

“空着手似乎不太好,你买几支百合吧,也许她会更喜欢!”叶舟抱着花走到我身边说。我看着叶舟,他向我点了点头,眼镜后的双眼流露出祥和的光芒。

一走进医院病房大门,浓重的气味便卷鼻而来,直逼脑门,神志顿时清晰起来。走到病房大楼二楼楼梯的拐角处我突然停住了脚步,为自己不知不觉又要上病房去看她而感到惊讶;刚才那个端着白色盘子的护士不是说过她在昨天晚上已经转到市医院里了吗,自己又回头来这边干什么?

这么想着我扭身下了住院部大楼。

走出住院部大楼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手中紧握着一支很美丽的百合,乳白色的花瓣微微泛黄,这使我想起了少纯的眼睛。她总是用充满稚气的双眼看着我说话;她的眼白微微泛黄,然而一双黑色的眸子却似幽潭一般,清澈得令人感到不可言喻的伤悲。可是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买了这支花呢?这令我感到有点困惑。我想可能是刚才匆匆赶来时在医院大门前碰到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她怀中抱着装满各种鲜花的竹篮子将我拦住了,问我:“先生,买支花吧!”我看见在拥挤的丛花当中一支白色的百合独露稚洁的温存,不禁联想到静默地躺在白色病床上的少纯的形象,于是就把它买下来了。

我想,也许自己就是这样买了手中的这支花吧。由于匆匆忙忙赶到少纯原来住的病房,又听护士说她已经被转送到市医院去了,事情来得太突然,满脑子都是疑问,就一时把手中的花给忘了!大概也是这个原因,使自己走下住院部大楼又不知不觉地再度走上去吧。

可是少纯为什么会被转送到市医院呢?难道病情很危险吗?我走出医院大门时不禁又想起这个问题。不知怎的,内心里似乎一直以来就有一种意识——或者说是一种预感,而它却是我怎么也无法相信的;虽然我不想从模糊中明确它,因为它会令我感到无法言喻的悲伤,但是,既然感觉到它的存在,它就会像夜空里微微探出头来的星星一样,不断往外浮出;而我也不想让它藏身于模糊的土壤之中,成为那种会使自己自责的幻想的养分。所以我必须正面去明确它,然后才能以事实来否定它,再把它清除出自己的意识领域,最后完全忘记它!它就是:

少纯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就会死的!

(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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