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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六篇
远 观

喇叭声

在我的家乡,喇叭声扬起,便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张家的丧事,李家的丧事,还有王二麻子家的丧事。说是红白喜事,这丧事也是白喜事啊!可这算哪门子喜事啊!逢人说喇叭吹起,该皆大欢喜才是。可遇见丧事,怎么喜得起来。若是遇见丧事,谁还在大笑,没准那人一定是个傻子。逢年都有老人去世,喜从何来,尽管老人活着的时候到处是病,可谁家愿意死了老人。若是希望老人过早死了的话,家里便出现逆子了。忤逆之罪也,怕是给祖宗丢人了。

凡是人也该愿意活着,有几个缺心眼愿意早死的,那不可能嘛。中国人有个传统,好死不如赖活着啊。意思是说,我哪怕在床上土炕上痛得打滚,我也愿意保全生命,死了有什么劲啊,埋了就是,一辈子事情没了,藏起来了,叫什么吗!所以根据传统的观念来说,好死者不愿意死的人多了,人有一丝希望也是不愿意死的。活着还可以大碗喝酒和吃肉啊,死了让细菌咬的惨状,谁都没有经历过,死了就不知道身体上的任何感觉了。但是一不小心可能死了,可以说死者就不存在了吧。埋上吧,还要闹一场把戏,活人哭得死去活来,死人听不见,为了扩大感情的基调,得了还要选择几种乐器,这少不了喇叭。

在我们那地方,喇叭声一起,就是死人了,原来有秧歌,也吹喇叭,但是现在没有了,人们没有那样的情趣了。可若是有秧歌,也该在新年啊,半年刚来听见吹喇叭的声音,你说秧歌,那还说明你缺心眼。这秧歌的伴奏乐不该是哀乐啊!至于哀乐和美好的音乐好像大家都能听得出来,另外去别人家吹起哀乐,那家人敢拿杆子给你打出来。丧事就是丧事,十次听见吃喇叭,十次是丧事。我去石家庄的时候,还发现那里死了人还要放上许多炮竹,这种事情也要带上喇叭的,可他们红白喜事都这样。整得我不知道某个村子里到底是在结婚还是在办丧事。在这个时候我十次有九次说错了。在家乡,喇叭一想,便是说明死人了。而且我小的时候常常去看这些事情,有时候听见那哀乐,自己也会感动地掉下眼泪来。

我一想,这是我最初的的同情心在作怪,后来不看热闹,觉得那样不好。人死后,为了获得尊重,要在家里的院子中停留三天,死者的被子被扔到房顶上,灵棚搭上。有几人守灵,千万不要让猫和鸡等从红棺材下走动,否则死人容易诈尸,这其实有些迷信,可若是陌生人死了,黑夜里会恐惧,我三叔死的时候,我守护在棺材旁,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害怕的姿态来,大概他是我的亲人,最起码他也不会害我啊!夜里喇叭声很少吹起来的,喇叭匠有五六个人,夜里不休息,位置在门口,来客人吊唁的时候,喇叭就吹起来的,纸钱一烧,有大哭者,嚎啕大哭,家里人陪着哭上一阵。最能哭的算是死者的女儿,刚进村口就得哭起来,哭晕过去的,我见过,也许是太伤心了。客人上礼,然后进屋慰问,此后客人走了或者留在家里,远方的留在家里,近处的呆在自己家,吃饭和有事的时候一起过来帮忙。人多得很,到处用人。

有单主持这样丧事的人,一村好几位,而且这些人还要有禅让制度来制约,他们要懂得许多礼数。别人是不知道的,比如说忌讳什么,不忌讳什么。如何换班吃饭。喇叭声起来的时候还要命令人搀扶起这些哭者。喇叭凄切,哀婉动人,整个村子都似乎悲伤起来,这种活动真是热闹,需要财力上的大量准备。我也看过小辈人偷着笑的,到达了丧事的高潮,人们扭动起来,就成了丧事里最热闹的小型晚会,晚上八点左右,开始为死者装库,两个山库要用先前叠好的元宝装好,许多人扭了起来,有走十里路赶来扭秧歌的,有的老妇人也夜来扭动,甚至六七岁的孩子也要扭起秧歌来,若是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会想,这是哪门子丧事啊,成娱乐节目了吗?可乡村人就是这个礼俗。点姜水,烧纸人这一切都显得浩浩汤汤的,死者是不知道有这些事情的,生的时候也知道这些的。

喇叭声伴随在丧事的前前后后,知道死者入殓,埋入土地,然后还要有许多人大吃一顿,说说笑笑的,仿佛这不是办丧事的时候了。还有在最后的宴席上喝醉的,到家里打架,让人说见到酒就是你爹,老婆要骂,家里人一起数落这人,这人被骂得狗血喷头的。喇叭匠最后拿着钱和礼品走了人,闹得办丧事那家又凄凉了起来。而喇叭声一直在村子里空气里飘荡着,三五天人的耳朵里都是喇叭声。说是人不想死,可谁逃脱得了命运的制裁呢?生老病死的事情,谁都要遭遇一回,也许就这么一回,就是两个世界上的事了。村里每年都要有喇叭声,丧事一直被这样办着,尽管村里死了一个风水先生了,可第二个又学会了,正到处乱跑呢,忙坏了主持丧事的,忙坏了喇叭匠,还不知道是哪家老人下次迎接着喇叭声呢?

喇叭之余音在村旁高高翘起尾巴来,不会是又有老人死了吧,怎么天天吹呢?我问邻居家的孩子,回来告诉我说,没有人死,村里又要多了个喇叭匠。我只好沉默了,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龙须门镇大块地村

这个地方第一次被别人描述的人是我,一个默默追求文化刺激的人。乡里乡亲的,怕是写不好,被别人耻笑,可还是定下心来写文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出来,也不怕别人说我眷恋故乡了。我上次回家,高家老爷子过来,说是县城里有一个写文字的,不过古体诗歌,我不写那东西,所以没去。

高家老爷子说,写吧,未来有不可限量的前程,我说怕是断送了前程。村里面的人和我一样大的人都结婚生孩子了,回去有叫我叔叔的,也有叫我舅舅的,我是快活着。能不快活吗?现在我一个人在外,某些人说干什么非要选择写作,我说我怕是爱上了这样的活动。

村子叫大块地的其实就是我们二组这块地,其余的四个小村庄分别叫山嘴,搬迁,下杖子,岭根。想象我们这个二组的名字把五个小庄都包容进去了,真是觉得最光荣不过。说说地名的叫法,自然有各自的因素,山嘴挨着半截子山,搬迁的名字的由来是因为那里人都是口外人,是从外来搬迁而来的,下杖子不知道确切的含义,只是觉得我们上面的村叫王杖子,所以有这么一个下杖子也无所讲究了,叫上那个名字当然不错,而岭根的叫法可以寻根到庄末头的山岭,上坡达百余米,下坡达千余米了。

至于我们二组原来并不叫大块地,先前叫荞麦场,看来解放前大家都种植这样的植物呢?后来突然改名便摇身一变成了现在这个名字,最好的根据是地大而宽阔,好地不少,但大部分也有丘陵。小山和丘陵组成了一个个村庄,这样说似乎很贴切。山村中常年耕种玉米,高粱,大豆,小米等种植物,有栗子树上万棵,杨树若干棵,其他树木和植物名字还有不详尽的,刺槐满山,到了春末,花朵的气息尤重,羊上山坡吃草,不能碰到的时候,便咩咩叫了起来。

山上草药甚多,有为此发财者,我老姑父是专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人,而且吃的起。到现在为止,山上的野味都成了他的礼物。一年四季钱不断,倒是自得其乐了。这几年山里老人身体都健康,孩子也有了许多,小的孩子长到了十几岁,你却认不出他们了,更小的孩子,你便更难以认识了。有时候才想起,走出去了,三年两年在外面,哪里知道哪家里添加了人口啊,哪家死了老人呢?最让人纳闷的是轻壮年死的也多了起来。我家三叔,后边的还有几个,都是叔叔辈分上的人,说没了就没了,跟花凋谢似的,我有时常为此困惑和伤心,他们为什么离开这片生他们的土壤了呢?

一月初许多年轻人出去打工,在千里之外书信一封的很少,现在联系都靠电话了,三言两句说过年不回家了,看来是没有挣着钱,回家也没有什么意思,有的人觉得哪里不比这里温暖啊,所以许多人都往南边跑,石家庄的最近的,北京都不愿意去,南方暖和的土壤虽然陌生却都容纳了他们的心,我过年回家享受个年味,感觉惬意的很。

山里的女孩嫁出去,山外的女孩嫁进来,看来是胡折腾,其实这是生命的繁衍啊!里面还有文明的呼唤呢!这么一来家乡更是陌生了,乡村人朴实的朴实,可较真的娘们也有的是,所以离婚的人也有,我们后面的邻居便离了婚,儿女被女人带走,男人在外重新建立了家庭,那女人我也不太喜欢,嘴杂的很,骂街和说是非是有名的,村里人好这个,除了这个吃完饭干什么呢?妇女们三一群两一伙便凑伙起来,谈起来。绝对不谈政治,男人们下雨的时候晚上无事的时候也喜欢谈论。

谈古今的有,谈国家大政策的有,谈村子建设的有,谈其他花边新闻的也有,谁家娘们跟着哪个汉子他们是不说的,女人们常说,打仗的多了。当然也有许多其他的事情。杨絮漂着的时候,有人说前边的嫂子和后边的小叔子打起来,还真的开了战火。也有孝顺的,也有不孝顺的,村里也出现许多大学生,但是没有搞文学的,怕是我填补了县里的空白,偌大一个县,我曾在网上搜索过,没有人,我不是什么作家协会的人,当然更不能进入文联,可我就是喜欢写些文字,既是爱好,也是自己一生坚持的事业呢?

许多书籍邮寄到家里,大多是选本,村里人便蜂拥地到我家来,说是看看我的文章,文章被叔伯们看了,觉得写得不错,他们只看我的散文,有了稿费家里人就告诉我,用来买零用品了,其实家里也不缺少那点钱,但是花着这钱别提多舒服,多骄傲了,我一定要给村子带来荣誉的,告诉他们看着吧,这里必然出现一个文人,一个写作者,村里人说这孩子有出息,到处传扬我,我回去别人都到我家来谈东西,也挺开心的。身体是父母给的,性灵属于我的故乡,人嘛就是写作者了。村里道路原来坑坑洼洼的,现在好了,车快了,村里也在搞建设,可我的步伐又是什么样的呢?我只是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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