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ft
home
p13
www25
《今天》文学杂志网络版
线
《今天》杂志今天要闻今天推荐李雾点评专辑诗歌散文小说纪实文学访谈评论


科罗拉多的晚霞:洛矶山下刘再复
张梦阳

晚霞

科罗拉多的晚霞美不胜收。浩瀚广漠、苍茫浑黄的高原上,渐渐变暗的蓝天、白云在头上向后疾飞,正前方的西边,黑森森的洛矶山脉像横卧在天宇尽处的一条起伏的兽脊,铁色的脊梁中间背负着橘红的云朵。云朵拥抱着一轮血红的夕阳,放射出神秘而柔和的金红的霞光,把云层染成不同的颜色:瑰红、黄红、红黄、金黄、淡黄、黄白……

这就是我不远万里去看望再复时,在他的汽车上,从丹佛机场到他洛矶山下家中的路上所看到的美景,简直像一幅名贵的油画,一处天堂边上的仙境。

我和再复自80年代末在那难忘的广场上分别十六年以后,2005年5月才在日本讲学时相晤。两年后,我到美国看望女儿、女婿。他们问这问那,想尽办法尽孝心。我则说:什么都不需要,就是请你们给我订到丹佛的飞机票,我要去科罗拉多大学看你们的刘再复伯伯。

他们立即照办了。2007年8月5日傍晚,我终于又和再复在丹佛机场拥抱在一起,和他的夫人菲亚一同坐进他的汽车。

书屋

再复已经能够熟练地开车了。到高速公路关口又谙熟地用英语对话,他业已适应了美国的生活。但作为深知他性格和习性的老朋友,我心知他为此付出了怎样的艰辛。

黄昏时分,进入社区。一座座精致的洋房,地毯一样的绿草坪,拐了几个弯,开到一所坐西朝东的洋房边上。用遥控器开了车库门,进了车库,下车一看,见三面都重重叠叠罗满了书,成了一座书库。左边里角下台阶是门。再复和菲亚领我进门,开了灯,又见四壁图书,满满当当,茶几上放着一尺多高的蓝色线装《红楼梦》。

再复指着书亲切地说:“这是李泽厚先生特地从大陆越洋带给我的。送我时还说:‘金粉送美人,宝剑赠壮士。’《红楼梦》送给再复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肯定地说:“《红楼梦》之于再复,比金粉对美人、宝剑对壮士还重要!”

再复会心地笑了。

大沙发上还堆着看了半截、折了页的《六祖坛经》和报纸。一见便知书房的主人,是在不停地读书、思考、写作,兴趣集中在《红楼梦》和禅宗上。大书房的左侧是两间卧室,各放着单人床、写字台、靠背椅和大书架,其实也是书房。

顺楼梯上楼,是生活区。两间舒适的卧室,客厅里是沙发和大电视。隔墙一边是厨房和餐室。餐室一面墙上挂着《世界日报》周刊封面刊载的照片:再复一家四口与金庸夫妇的合影。两个女儿小梅和小莲都已成人,很漂亮,很有出息。小梅是马里兰大学亚洲与东欧语言文学系副教授,小莲是东方航空公司香港分公司副总经理。两人都是靠奖学金,自力更生苦学出来的。

这一切告诉我:再复夫妇在这座书屋里生活得很踏实、惬意。

出国之前,朋友们对再复夫妇在海外的生活很担忧,这回我可以向他们报平安了。

看着再复的美国居室,二十八年前,即1979年五一劳动节,我第一次到再复家做客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那是在北京建国门内大街5号,老学部大院的8号楼里。黑暗潮湿的楼道里排满了各家的煤炉和炊具,只能侧身而过。再复家只有一间十二平米的房子。过去是单身宿舍,如今住了一家三代五口人:再复的妈妈、再复夫妇、再复的两个女儿小梅和小莲。屋里摆着一张大床,旁边放着小床,床对面的墙边是一张小桌、几把小凳。再复的妈妈,一位精干而慈祥的老人,在楼道里给我们几位客人炸藕合,一种福建小吃。老人炸好一盘后,悄悄端到小桌上,又默默地回到楼道里继续炸。藕合很香。以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这样的小吃了。中间我去厕所,菲亚正在楼道里抱着两岁的小莲站着。看见我,连忙躲开。我冲她点了点头。到厕所里,见尿池里满是很厚的棕黄色尿碱,气味难闻,而楼里的人们却要在旁边惟一的水池里洗碗。我真对中国最高学术机关的学者的生活困境感到惊愕!从厕所出来,听到小莲在哭,菲亚抱着她无所适从,我才恍然大悟:她们是为了给客人腾位子,躲到楼道里来了。小梅则是跑到院子里看书了。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忙回屋示意客人们告辞。再复还一再挽留。菲亚无奈地叹道:“嗨!连个退路都没有。”

告辞后走在路上,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既为再复这些知识分子的困境感到难受,又深深体验了这一家人的忠厚和善良:自己生活在如此的环境中,却时时想着别人,不惜一切地帮助别人,接待别人。我不过是一个北京城里人看不起的农村教师,由张琢先生推荐了一篇关于鲁迅后期杂文辩证法问题的论文后,再复和我一见如故,竟然一见面就说希望我能到新成立的鲁迅研究室工作,并和林非先生一起“拔猛将于卒伍”,不遗余力地从廊坊调我来到中国的最高学术机构。最使我难忘的,是廊坊方面不愿放我时,我到他后来借住的东四六条一间小屋里求救。他一听我说明情况,二话不讲,立即放下正在紧张写作的《鲁迅美学思想论稿》,第二天一早就和我一起到廊坊反复劝说。当调动又出现阻力时,他又据理力争,排除一切阻碍,一定要把我调来。给予了这样大的帮助,却不仅未收过我分毫礼物,还总让母亲给我做饭吃。这是多么大的恩德啊!而受过再复无私帮助的,并非我一人,而是许许多多的人。当然里面也有负义的小人,再复也对这种人愤愤不已,但是总不改他的赤子之心,永远对人一片赤诚。他真是有着一颗金子一样的心,银子一样的心。二十八年以来,我之所以始终如一日地沉潜于鲁迅研究,做出一系列成果,并将终生坚持下去,写更大更好的书,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要以实绩证明林非先生和再复当初对我的一调,是非常有眼光,非常正确的。我没有辜负他们的重望。

菲亚安排我住进楼下靠窗一间书房,再复就在隔壁。我走进书房,见床上被褥全是新换的。菲亚说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我来住了。墙边一个书架上摆着再复到海外以后出版的新著:《漂流手记》九种、《书园思绪》、《告别革命》五版、《人论二十五种》、《现代文学诸子论》、《放逐诸神》、《高行健论》、《罪与文学》、《红楼梦悟》、《思想者十八题》,以及和女儿刘剑梅合写的《共悟人间》,等等,近二十种。一排书架已经放不下了。写字台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镜框,里面镶着他在香港城市大学做“高行健的文学状态”的演讲时的布告,上面有他与高行健的合影,都很精神,很有朝气。书架上还放着一张照片。拿过一看,见是我和他们夫妇在日本的合照。

我充满感激地道谢,又走到大书房,见旁边一个书架上放着一张老人的照片,尚未上墙。是再复的母亲,五月份刚刚去世。我深深地怀念她。吃过多少次老人做的饭啊!她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再复七岁时,父亲就去世了,留下两个弟弟,三弟才两个月,全靠母亲的辛劳,把兄弟三人拉扯大。大儿子成为当代中国的大思想者和大文学家,三儿子成为东方航空公司香港分公司的执行董事,都这样有才和漂亮。我知道再复心中是多么思念母亲,不愿引起他的伤痛,有意心照不宣。只是眼望着他母亲的相,却谈起我的父亲,说道:

“我父亲1996年去世前不久,还向我问起你。说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像再复和林非先生这样在自己人生途程转折关头有过重大帮助的师友,是永远不能忘怀的。为人最可耻的就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势利小人最可鄙。我是在八宝山与父亲遗体告别时,看到北京市政公司的老工程技术人员,凡是能走动的,都整整齐齐地在寒风中站着,才明白了自己父亲的价值,他的告诫的分量。深悔自己大学期间为了表现进步,竟然批判父亲。其实,父亲的为人我比不了,那些要求我批判父亲的人更没有可比性。以后要再写一篇怀念父亲的散文。”

再复很感动,他见过我的老父亲,也看过我追思父亲的文章,说道:“要写,就着重写你父亲临终前的叮嘱:‘做好人,写好书。’做人的真理比其他任何真理都重要。”

是的。首先要做一个好人。

菲亚叫我们吃饭。我们一边吃着她精心准备的佳肴,喝着科罗拉多当地出产的极可口的啤酒,一边开怀畅谈。

再复兴奋地说道:“从功利的牢房,概念的牢房中挣脱出来,守持生命的本真,这才是诗意的存在。海德格尔晚年那么崇尚老子,就因为老子告诉他,人应当怎样诗意地栖居在人间大地之上。关于如何‘诗意栖居’这个大哉问,老子比海德格尔所喜爱的荷尔德林回答得更加清楚,而且早了整整两千年。五十而知天命,对我来说,出国后的‘第二人生’,就是知道老子所说的‘返’字,返朴归真,使我找到了生命的大方向,所以我把返回童心视为此生此世最大的凯旋。我已从沉重的阶级债务和民族债务中解脱,完全回到个体独立的状态,孤独的状态。刚出国时,我害怕孤独,现在则充满占有孤独的快乐。这种独立的、孤独的状态,与大众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与社会也没有太多关系。我觉得我与大自然的关系,已经超过了与社会的关系,几乎是自然人,不是社会人。”

我知道再复是在做极端性的表述,他仍然关心社会,但是生命形态的确发生大变动了,的确得到了大自由。

我感慨地答道:“我真羡慕你的这种人生大自在。一进门,就感到了这种大自在。”

我们自由自在地畅谈到深夜。

小城

黎明即起。天一亮,再复就起来了。我从窗口看见他在后院的绿草地上迎着曙光漫步、沉思,在挂椅上读书。

我赶紧洗漱完毕,到后院与再复会合。他高兴地让我坐在对面的塑料靠背椅上。

后院的绿草地很大,中间、南边和西边有三处高大的树木,垂下浓浓的绿荫。荫凉下面都有舒适的椅子和茶几。草地边上放着割草机,再复说他经常在园子里除草劳动,一干就是一个下午。还在东北角种菜。自种的韭菜、茄子自家吃不完,常送给朋友吃。园子后方,可以看到黛青色的洛矶山脉。从山那边开来的汽车,由不远的公路上疾驶而过。

一谈话就直奔主题,再复又兴致勃勃地谈起他的读书:“中国文化整体,具有两大血脉,如同人体有动、静两脉。一脉重秩序、重人伦、重教化。这是以孔孟为灵魂的四书五经和之后的程朱理学,一直延伸到曾国藩、康有为等;另一脉则重自然、重自由、重个体生命,此脉以老子、庄禅为灵魂,上可追溯《山海经》,下可连接《红楼梦》和五四新文化运动。这第二脉就是‘我的六经’。包括《山海经》、《道德经》、《南华经》、《六祖坛经》、《金刚经》和我的文学圣经《红楼梦》。中国的佛教著作虽多,但唯有慧能的《六祖坛经》被尊崇为‘经’。抓住《坛经》则抓住构成中国大文化‘儒、道、释’三维中的释家一维。”

我说:“我体会,慧能禅宗的精髓就是‘静滤’,过滤人生的渣滓,‘锤尽渣,炼尽灰’。向高境界升华。”

再复说:“是的。人总得有点精神积极性。总得不断自救,不断提升个体生命的质量。而要向上升华,就要不断冲破窒息生命的概念。慧能发现概念是人的一种终极地狱,人的智慧并非人们熟知的那些概念,其实,许多大概念都是大陷阱,都可能让你产生语障、眼障、心障,让你的慧根善根全然灭绝。‘本来无一物’,是说生命本来是没有概念的,有了概念,才有‘法尘’,才有妄念。你我,正是在概念的包围中迷失的一代,整个青年时代全在‘继续革命’、‘阶级斗争’、‘全面专政’的概念地狱中穿行。如果不是经历过这种刻骨铭心的迷失和地狱体验,如果不是尝尽概念的苦果苦汁,就不能理解《坛经》,也不会认识慧能这个主张‘不立文字’的天才,也就不能跳出旧的思维框架。”说到这里,他感慨道:“我真为自己庆幸,庆幸能从概念网络中跳出来,从20世纪媚俗的思潮中走出来。”

听他这么一讲,我便说:“这是书本上读不到的,主要还是得益于自己的经历。”

他高兴地回答:“你说得太好了!我们这一代人,是穿越太上老君炼丹炉的一代,经历太特殊,经验太丰富,参照系太强大,西方学者没有这种经验。这正是我们的优势,中国作家和中国学者的优势。有这种优势,我们才不仅有小悟,有大悟,还有彻悟。超乎寻常的经历使我们大彻大悟。”

我说:“这就是要不断地悟,不断地破障,破除心中许多虚构的东西。我在《中国鲁迅学通史》代跋二《大荒原上追“过客”》中说:上世纪80年代末,我忽然觉得过去长期存于头脑中、从未怀疑过的许多概念全都轰毁了,脑际一片空白。于是重新开始反思一切,逐渐悟出一些东西,领会出阿Q的精神启悟意义,又写了《悟性与奴性----鲁迅与中国知识分子的“国民性”》,进一步谈悟性问题。后来《中国鲁迅学通史》理性反思篇的《鲁迅学与20世纪中国的精神解放》,也是大悟后的结晶。”

再复说:“是的。通过这种悟,你是大不一样了。你敢于面对历史悲剧,面对人文变迁的大背景,对奴性内涵进行了新的开掘与发现。”说到这里,再复强调要敢于正视走过的路,敢于正视那种种奴性的变态,他讲起在五七干校时,一位很老的哲学家讲过臭与香的辩证法。说起初觉得牛粪、猪粪和狗屎都很臭,后来经过贫下中农再教育和思想改造,想到大粪可以增产粮食支援世界革命,便觉得香了。说牛粪变香还有可能,因为里面有草,干了可以烧。燃烧的牛粪饼有一丝香味。猪粪和狗屎怎么变香呢?

我们都不禁哈哈大笑,感到蜷缩在奴性窠臼中的被扭曲的中国知识分子实在可笑极了,对五七干校这种奴役知识分子的错误政策无所觉悟,反倒要发掘出“美”来予以赞赏。而自己当初不也曾这样可笑过吗?不要光笑别人,还须忏悔自己。如再复所说:奴性不仅进入心理,还进入生理,进入潜意识。这是我们曾经共有的故事。

再复习惯地凝聚一下眉头,深沉地说:“文化大革命,在一定意义上说,其实是王国维在《<红楼梦>评论》中所揭示的共同关系的结果,也就是共同犯罪。是我们共同创造了一个荒诞的时代。”

菲亚叫我们吃早饭,只好暂停了这场极为有趣的谈话。

早饭后,再复开车带我去他所任教的科罗拉多大学东亚语言文学系参观,整齐、敦实的楼房,清洁、静谧的图书馆,和善、文雅的管理员,而且地处高原,温度适中,不冷不热,虽值盛夏,却凉爽宜人,真是做学问的好去处。

然后,再复又开车上了山。在科罗拉多气象研究所附近的山腰上俯瞰整个大学城。他说这个小城叫波德(Boulder),英语是石头城的意思。共十万人,科罗拉多大学就占三万五千。所以全城基本上就是大学里的人和他们的家属。市民都主张保持小城本真的古朴,反对建高楼。每年市政府征求市民意见,问是否开发时,大家都回答:NO!塞林格(J。D。Salinger)写过一部名著,叫做《麦田里的守望者》。再复则借题写了《小城的守望者》,说波德(Boulder)居民保守而很有远见,他们就是要守住小城的自然风貌,守住小城的人际温馨,不让浮嚣吞没,但又拥有全部现代化的成果。正是这种小城、小镇,能够有效地调节资本主义的人欲横流。

我向山下望去,只见恢宏、旷远的高原朝着天际间伸展开去,只是北边的一小片绿树丛中掩映着大学城的红色楼房。真乃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我感叹地说:“这就是大自然的本真状态。”

再复肯定地说:“这也是一种复归,复归于朴,复归于简易,复归于自然,扬弃浮华,扬弃摩天大楼的压迫,扬弃机械财富对人的异化,在现代化俗气泡沫中保持一点古典气息,反而很有价值。走向后现代主义,不是现代化的必由之路,倒是‘返回古典’的思路保留了社会的诗意。”然后,再复又由社会谈到人,说:“现代人也应有‘复归于朴’的意识,不仅是回归于简朴的生活,更重要的应是回归于质朴的内心。也就是‘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人有了权力、财富、名声之后,回归于质朴的内心很难,很难于‘诗意地栖居’。人多半是风气中人,潮流中人。”

我接着说:“是的。人往往很容易做权力、财富、名声这类虚构物的奴隶。尤其是文人,很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怎么评论自己。有时则干脆自我吹嘘,或者找别人帮助吹嘘。听到好话就飘飘然,听到批评就恼羞成怒,不是欲置批评者于死地,就是自己自暴自弃。这其实是为了别人的看法而活,活在他人的评说中,被虚构的幻象所奴役。实际上,你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不会因不虞之誉而增一分,也不会因求全之毁而减一厘。冲破功、名、利、禄、权、势、尊、位的束缚,才能达到不受奴役的自由境界。”

再复说:“对啊。这就是我所说的‘完全回到个体独立的状态’,实现了人格独立。”

我说:“也就是你在《红楼梦悟》中对林黛玉所说‘无立足境,是方干净’这八个字的解读:‘一切都求诸自己那含有佛性的干净之心,一切都仰仗于自性的开掘’,‘彻底的依靠自身力量攀登人格巅峰’。照我理解,熊十力所说的‘无所依傍’、‘孤冷到极处’,方能与世相合,也与此意相通。”

再复说:“‘无立足境,是方干净。’这八个字才是《红楼梦》的精神内核和最高哲学境界。曹雪芹把慧能的自性本体论推向极致。”

我说:“是的。那么,延伸到社会问题上,政府也应该只是进行管理,让人民在民主与法制的规范中自由自主地生活。不仅生活上自由,精神上尤其需要自由。因为精神问题只能用精神解决,靠压制和暴力是解决不了精神问题的。思想是压制不了的。像中国‘文革’时期那样,实行全面专政,结果是适得其反。我记得,那时连街道老太太也要参加阶级斗争,斗私批修,挖防空洞。不服从就实行群众专政,使人民不得安生。我的极其老实忠厚的老母亲,就是这样被折腾死的。……”

山风拂来,我们都陷入深深的沉思……

(一)(二)

 
p6
news
jintian journal
book series
jintian people
editorial team
selection
letter from editor
readers feedback
related links
submission
subscription
contact
p23

今天视野
| 版权声明 | 今天杂志 | 读者留言 | 投稿 | 订阅《今天》 | 联系我们
Copyright© 2000-2007, jintian.net, All Rights Reserved.
 
spac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