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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罕.帕慕克在北京
王寅

媒体见面会:诺贝尔奖并不是退休金

“默哀一分钟。”

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所副所长陆建德的话音刚落,才落座的奥尔罕.帕慕克立刻和在场的记者一起起立,为四川地震中的死难者默哀。

5月21日傍晚,刚从大阪飞来的帕慕克直接来到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所,参加媒体见面会。帕慕克表示,他在北京和上海的签售收入将全部捐给灾区:“我一直在看新闻,我们理解这个悲剧,因为在1999年,土耳其也发生过地震,很多人丧失了生命。我也知道余震还在继续,我知道这样的时刻,你们的国家会非常的悲痛,我想告诉不仅是四川人民,还有全中国人民,我理解你们的痛苦,也欣赏你们在这种情况表现出的团结。”

浓眉大眼的帕慕克十分放松,一走进举行媒体见面会的会议室,就举起照相机自拍。南方周末记者很快发现,帕慕克每到一处必定会取出相机,先自拍一番。帕慕克的自拍显然操练有素,在他的相机显示屏回放的自拍照上,他自己总是在画面正中间。

帕慕克此次远东之行是在辛苦工作之后,给自己放的一个大假。20天的中、日、韩远东之旅,在中国的时间有10天之多,除北京之外,他还将前往绍兴、杭州、上海。

早在2006年,帕慕克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不久,中方就已经开始邀请帕慕克访华,但是因为土耳其国内有刺杀帕慕克的传言,为安全起见,帕慕克的行期被一再推迟。但当帕慕克应外文所的邀请终于来到中国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汶川地震却又冲淡了帕慕克的新闻效应。

在回答记者提问时,帕慕克高兴地宣布:“事实上,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以后,我写作更努力了。我来之前,刚刚完成了一部600页的书,我已经交给了土耳其的一个出版社。这证实了诺贝尔文学奖并不是退休金。现在我的书在世界各地都有读者。我知道,这些政治压力终究会消失,但是我的书会继续流传下去,当然,世界各地的作家都会有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但是我必须活下去,我必须写我的书。”

这部600页的新作就是《纯真博物馆》,获得诺贝尔奖之前,帕慕克就已经动笔,历经四年,终告完成。

作品研讨会:我是书生气的作家

5月23日上午,帕慕克特地换上一条红色的领带,参加外文所为他举办的作品研讨会。研讨会开始之前,帕慕克特地走到作家莫言跟前寒暄,当莫言邀请他一起合影的时候,帕慕克笑容可掬地伸展右臂,再次施展了他标志性的自拍绝活。

与会的中国作家和评论家除了莫言,还有张悦然、林建法、陈晓明等人。相比前一天帕慕克的演讲现场只有莫言一位作家聆听的场面有了不小的变化。

帕慕克作了简短的开场白:“非常高兴能和大家一起来参加这个研讨会,可能我不一定会觉得尴尬,但我还是有点怪怪的。这就像是35年前,要是有人告诉我,在中国会有我的作品的研讨会,我会说这是一个神话,我并不会硬逼着我自己去打破这个神话。事实上,要是今天大家发现我不在这里的话,可能会更好。”

帕慕克接着介绍了自己的创作方式:“有些作家有点书呆子气,他们还会对生活进行哲学上的调查研究,这也是有必要的。我是这种书生气的作家――我不仅关注土耳其的现在,我也去发现它辉煌的过去和历史。”

让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说完10分钟的开场白,帕慕克就拎起椅背上的西装离座而去。此时,人们方才知道帕慕克刚才的一番话并不是礼节性的客套之语。

“帕慕克很腼腆,不太愿意当面接受大家的恭维。他不在更好,大家可以狠狠地批评他。” 外文所所长陈众议如是说:

接下来的发言依然按照程序进行,但是,所有的发言者面对的只是写着帕慕克名字的空空的座位,原先期待的对谈和碰撞成为泡影。也让外文所花了近一万元租来的同声传译设备成了摆设。作品研讨会原计划一天时间,外文所邀请了多位作家学者撰写了论文,编印了论文集,并已将大部分论文翻译成了英文,这些精心的准备都没有派上用场。

陆建德透露说,在从机场进城的路上,同车的姬兰.德赛就向他表示:写作是很私密的事情,公开讨论写作实在不可思议,只需要会心地一笑和意会就可以了。

显然,帕慕克也非常不习惯这样的文学聚会。他告诉翻译周敏,土耳其的两所大学曾经召开类似的研讨会,帕慕克均婉言谢绝。实在拗不过去,就在其中一场的说了10分钟的开场白,在另外一场结束的时候,到场作了简短发言,情形和在北京类似,都刻意回避了研讨的部分。帕慕克后来听说研讨会上的大部分论文已经被翻译成英文的信息之后,立刻要求阅读,并表示愿意选择其中的一部分在土耳其发表。

王府井:我剽窃了那些照片

从研讨会上逃脱的帕慕克回到酒店房间,脱下西装,穿着衬衣,就和姬兰.德赛一起向王府井而去。在来中国之前,帕慕克研究了很多介绍北京旅游的图书,王府井、大栅栏、恭王府、故宫成为首选的目标。

帕慕克向陪同建议不用派车送:只有在街上散步、摄影才能充分了解城市,体会普通百姓的生活。

由于天气炎热,到了王府井,帕慕克就走进一家帽子店,买了一顶棒球帽遮阳,还给姬兰.德赛选了一顶缀有白色蝴蝶结的红色帽子:这和你的红裙子很配。

帕慕克看到街边有电子游戏机,立刻跃跃欲试:我也想玩。还打听了玩一次的具体价格。只是由于天气太热,方才作罢。

姬兰.德赛在韵泓筷子店为母亲挑选了一套乌木筷子作为礼物。帕慕克则对筷子显然没有兴趣,他花10元钱买了一顶缀有红五星的军帽,开心地戴在头上。陪同宗笑飞曾经对帕慕克开玩笑地说:你比照片上年轻多了。帕慕克认真地回答:我本来就是个孩子。

帕慕克一眼看中街边在出售野长城的照片。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砍到150元一张。帕慕克最后还是放弃了:照片没有作者的名字,写作时会为版权烦恼。等到吃饭的时候,帕慕克提着相机悄悄走开了。过了一会回来,得意地打开照相机展示成果:我剽窃了那些照片!原来刚才他偷偷去翻拍了那些野长城的照片。

帕慕克特别关注建筑,对建造过程中的建筑兴趣更浓,在王府井的时候,看见拆除老房子的废墟,帕慕克也是拍个没完,拉也拉不走。他说:新的建筑千篇一律,而古老的建筑有回忆有历史。

他的镜头还对准了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胡同里的老人、景点的服务员都是他的拍摄对象。帕慕克在采访中对南方周末记者说:“我知道中国在经济上得到了巨大的发展,但这不是我的兴趣所在。我对普通中国人的生活更感兴趣,我更想看到大街小巷中,甚至杂货店里中国人的日常生活。”

来到王府井新华书店,帕慕克兴奋地看见书架上放着的连环画。在他的童年时代,由于家境优渥,他和哥哥拥有很多连环画,经常租给小伙伴看。每当小伙伴总是羡慕地用“他拥有这么多连环画”称呼他的时候,帕慕克心中总是充满了负疚感。

在书店里,帕慕克还吃惊地看到一本书的封面上有希特勒的形象,他不明白为什么希特勒做了封面。尽管陪同将书名《希特勒的魔鬼口才》作了解释,他依然表示不可理解。

在外文图书柜台,翻译周敏指给帕慕克看乔伊斯的《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帕慕克淡淡地说:这书我在30年前就读过了。在距离新华书店不远的外文书店,帕慕克一眼就发现了姬兰.德赛获得布克奖的小说《失落的遗产》,两人非常高兴。

帕慕克很快决定星期一开车再去一次书店:“你们看到我买书,会吓一大跳的。土耳其没有什么很好的图书馆,所以我自己要去买很多的书。我还是个复印书的人。在家里我有16000多本书。”

5月26日,帕慕克果然又特地去了一次王府井,一口气花了二万五千元买书,一共20卷画轴、71册古代画册,每一册都是精装的大厚书。

早年学习过绘画的帕慕克对中国传统绘画有着浓厚的兴趣,他的绘画技巧也有着很深的造诣。在故宫参观《故宫藏历代书画展》的时候,讲解员向帕慕克用英语介绍清朝的两种绘画风格,南派写意为主、北派写实为主。帕慕克在看了三、四幅作品以后,就准确地分辨出南派和北派绘画的区别,并一眼看出同一幅风景画上,并列着上南下北两种风格。讲解员连连称奇:从来没有人这么快就能分辨得出来,即使是现场的工作人员也经常搞混。

大排档的午餐:这才是西红柿真正的味道

时近中午,帕慕克意外地看见街头在卖土耳其烤肉,着实吃惊不小。他执意要在王府井的小吃街吃午饭,陪同和翻译担心食品卫生得不到保证,极力劝阻,但帕慕克执拗地说:我就喜欢吃脏东西!

陪同宗笑飞翻译过帕慕克的作品,打趣地对他说:你小时候,你母亲就不允许你吃街头小吃。

眼看被揭了伤疤,帕慕克一扭头:“让我们忘记母亲吧。我小时候,我母亲总是不让我吃这吃那。我写小说,她也反对。”过了一会,他又补充道:其实我和我母亲感情很好。

帕慕克点了烤鸡肉串、煎饺、馅饼,姬兰.德赛要了小笼包,他们四人每人还要了一个盒饭。帕慕克意犹未尽,又去花了5元钱买了一根烤玉米:“中国的东西太贵了!”

周敏和宗笑飞同时感觉盒饭里的西红柿已经不太新鲜,此时,帕慕克正吃得津津有味:“这才是西红柿真正的味道,在土耳其已经吃不到这样的西红柿了。”

没有一个过路的行人注意到这个在大排档埋头吃盒饭的老外就是前年获得诺贝尔奖的文学大师。

不拘一格的帕慕克每每有惊人之举。到北京的第一天晚上,外文所设宴款待。帕慕克有点饿了,趁人不备,偷偷地抓起一点冷菜塞进嘴里,回过头来对周敏叮嘱道: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开始用餐的时候,帕慕克推开面前的刀叉:“如果不冒昧的话,我可不可以不用刀叉?” 还有一次在饭店用餐前,陪同好心地问帕慕克要不要洗手?帕慕克的回答十分干脆:我可不可以不洗手?

在中国用上筷子的帕慕克很少吃猪肉,鱼是他的最爱,每一餐都要有鱼。

5月24日晚上,北大演讲之后,帕慕克在校方宴请的酒席上来者不拒,总是一干而尽。无论他喝多少酒,依然是一派豪饮的架势。酒酣耳热之际,北大副校长吴志攀送给帕慕克一本自己画的漫画集,并请求帕慕克画一幅画。帕慕克爽快地答应了,他很快为吴志攀画了一幅速写,并在画上写下:“after some wine”(酒后所绘)。

在22日的演讲中,面对观众的提问,善饮的帕慕克就有这样的比方:这个问题很难,要喝干一瓶酒才能(有勇气)回答。

以帕慕克的酒量,喝干一瓶显然无济于事。

小说家女友:他们是那样的和谐!

在帕慕克访华之前,就有媒体抢先报道帕慕克将携女友同游长城。这位神秘的女友随着帕慕克的到来,也终于现身。

帕慕克降落北京之后,立刻对三号航站楼来了兴趣,当他得知这个航站楼今年三月才刚刚启用时,兴奋地对同行的女子说:啊!你看,这个机场才还不到两个月啊。

这位女子就是印度小说家姬兰.德赛,在帕慕克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2006年,她也获得了英语小说界的最高奖――布克奖。

5月23日晚上,帕慕克和姬兰.德赛一起去红剧场看《功夫传奇》,两人换好衣服,从房间下来,一袭情侣打扮。帕慕克穿白色衬衣、黑色西装、蓝色领带;姬兰.德赛着黑色丝质长裙、珍珠项链相间着几颗黑色的珍珠、黑色的皮鞋、黑色的小提包。平时逛街的时候,姬兰.德赛的小提包总是帕慕克拿在手里着的。

看完《功夫传奇》出来,帕慕克和姬兰.德赛都十分喜欢,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帕慕克对戏里的小和尚与一个女子翩翩起舞的段落大为赞赏,他接着询问这个女子在剧中代表什么?周敏告诉他,由于佛教戒律,出家人不能近女色,这个女子代表了要规避的世俗欲望。帕慕克不解地惊呼:可是他们是那样的和谐!

帕慕克对姬兰.德赛百般呵护,殷勤备至,吃饭的时候,总是不断地给身边的姬兰.德赛挟菜,挟得多了,也会不忘给坐在自己另外一边的翻译周敏也挟一下菜。

23日下午,从王府井出来,帕慕克和姬兰.德赛坐三轮车游胡同。在一家四合院的厢房里,有一张明式大床,床上悬挂着红色的帷幔。帕慕克让姬兰.德赛坐在床沿上,给她拍了照片,然后两人又都戴上了凤冠霞披愉快地合影。宗笑飞说:我们大致向他们解释了一下凤冠的用途,但没有说得很明,他们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吧。

比总统还要总统的客人

连轴转的采访、演讲、宴请,让身体健壮的帕慕克也有点顶不住了。帕慕克惟一的一次抱怨是:我也是50多岁的人了。

5月24日中午,南方周末记者在北大临湖轩等待帕慕克的到来,采访将在北大校长通常会见外国元首的场所进行。阳光透过摇茂密的竹林斑驳地照射在院子里。突然,服务员的一声叫喊打破了宁静:客人快来了,这可是比总统还要总统的客人!

此时,这位尊贵的客人正在前往北大的路上,他恳求在车上打一会盹:我只要五分钟就行,在伊斯坦布尔的时候都是这样。车上安静下来,他很快沉沉睡去。

五分钟后,帕慕克醒来,精神显然好了许多。他整理了一下胸前蓝白条纹的领带,睁大眼睛问:

“刚才我打呼噜了吗?”

(感谢穆宏燕、王蕾、西飏、胡续冬对本文提供的大力帮助。张铎、史美寅、李邑兰、赵一海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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