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工地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1-12-16 16: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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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的工地(组诗)
%t.g?dP e0
今天3k%a0UN ~-msR
运砂石的司机
:K_y*v_5a-U{6l0
今天qMmU)YV
李师傅从运输公司下岗以后今天7u"DAC s9w
有些落寞,时常
l"| {(j*e(N Vri0坐在窗边喝酒。一天,一只白头鸟
mV TB'O'Pg c0突然出现在槐树上,叫两声
pQ]`7AC0声音凄厉,飞走了。他总感觉
Vc2z9yX&fDO;m0有一点不详,想请请菩萨。今天!q3o)?0{0wK$H
窄小的房间,菩萨无处容身。终于
__,[,pRjZ!iS0一个黄昏送回了他今天cm9^A&me-}
十六岁的儿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今天5s`B%?#i;K
手臂上的静脉布满
oDm*LgLJ J0密密的针孔:一大片罂粟花
g-jdxq/o0`0涌进了孩子的血液。李师傅只好
K7y`)X!h3FH6{+o/A0背井离乡,带着儿子今天*p1\/a~$n+DlU
驾着一辆小四轮,在工地上运载着今天;x&K@9q'h\?
溽暑或风雪中的沙子。
;WX-Pqn%C {-j0可仍然没能躲开异乡酒馆的一把刀。它
q0VK~_-o Y.M0刺进了孩子的肋骨:离死亡今天2u9]"WS6\(yj@a
只差半毫米。他把法医报告和律师陈词今天 T^|e(G
递给我。每次看到我都停车仿佛今天w6`a eSy
一艘漂泊的船靠近了码头。今天"lH*c F"G/D:n o't
我暗自愧疚,并没有为这个两鬓斑白的同乡今天'n_1`/j:n9bq
帮上什么,不由得站定,目送着
8J;Ho7SSh'@E R0他的小四轮叽叽嘎嘎,满车的阳光
Zv|N ^zC0驶进了尘土飞扬的人世。
6G'Q],l F0

Wv] Gmp0玩沙子的孩子
*aAPr ]v(I0

(a b8ac;a&o0一个孩子在建筑工地玩沙子。今天!P!SdrSa7ri~MDp
他把沙子捧起来,让它们今天_? A"l7l QH*\
从他的指缝漏下,感受着沙子
I2`.K6dn@0对手指的触摸。有点柔软,今天DQ9b_t
又有点痒,轻盈:但沙子多么沉重,
~9p GNd1q!FVNk*i0如果跟他说,一沙一世界,他必
XP'FQ)x0瞪大眼睛望着你。有一天,
-u;u!b K ey0他母亲在井架下,一如往常
L d}6BhHK$j0按下手里的开关,钢丝绳的绞盘上
#W['n%r$U@@M0发出了一声尖叫。他不再跑动,今天.bs D'Re2Vs
也不叫喊,和沙子一起
o#Y f9De2`9dn0住进了混泥土。他听见今天0_'A+o&Nb9yI/q
母亲哭喊了几天,睁着肿大的眼睛,
eq LBB0又开始按她那个绿色的按钮。今天wjw3D%d o/M
一片鸟翅扑动。然后是
o0Dm G;zT0瓦刀的声音。刮子在他的皮肤上
u4g_*fP8h0抛光的声音。一行人的耳语和脚步
\6c$x^&c#q:EH6U!pSQl0从楼梯上经过他,他很好奇
)f)t xoB0却动弹不得。四季模糊了,他只能
a]#fs0A6v6q6f0靠耳朵去判断不同的虫叫。夜晚今天6`KLYvr:Vljl
他听见床垫的叽叽声,实在不像
V&x^3r)H H!Pq0虫叫——他想妈妈了,可外面再没有今天k$]/]!\&u9mg&N
妈妈的声音,也没有卷扬机启动今天I xB7hM%p
那一声令大地为之一震的砰。今天)j k e t/_w\
今天l/}S1g8@3R1]9d$AK/V
钢筋工老王今天&} x*e+K+AUxu\.X

0^2dIN%LAB_0钢筋工老王,二十八岁的脸有今天h4hc+[gnrT
四十八岁的容颜。他老于世故:只需扫一眼今天 vA$QE6LPw1u
可以看穿蓝图的用心;更精于加长手,
KI!I2lg.t0把一根钢筋卡在两截焊于操作台的铁条之间,
C3m4S?6yHX0以铁的律令纠正铁的骄横。今天@RV9m-S2S-MV R

0PG:^3[X!|8o0躺在泥地上的钢筋,在切割机上今天{ K N*b@Dj
冒火花、嘶叫,在他强大的意志下今天{k0NA.k+k)z4c2L
沉默、服软,成了图纸上的建筑
)|]c3bB7U;P5N0精确的骨架。竖起,凛凛今天 ] ~tI'oH h8Z,@!L!C
俨然有汉魏之风。
{1@ nP6] D0
今天)X!\2t+JZ#EH
老王的身子骨,似乎也嵌入了铁。
1N$RR ]5~g3t+n0没有几个人敢与他较劲。可是一个噩耗今天RT%j/w\(l_8b
打垮了他。地上一堆杂乱的废钢筋头今天u'?T&P;}&VA T
有一根,爬了起来,拖着
{&~3Mj"E9YD0一条蛇皮袋,踉踉跄跄,消融在今天5a p(~5{4g9U7Xu
这座城市的黄昏。
s-D'k1j;?j K0

i)`LBr02011-11-20
z)c.gy0oY a| HV@U-U0
今天:^Igr pR'Q
建筑包工头曾旺民今天 QD;y M8C2S

#zD%]N@0一辆黑色奥迪停在工地边,今天(Q2Z h8^'^Lj1H_
里面钻出一个戴墨镜的人,车门今天%@4Fr]*[ p:m@d
砰的一声,没有中断他和世界
#_Q-v3l u-S0在右耳边的争吵。今天,C;UcfM/Z#n)D

%~ @`y#t'K$dxV;h0他把脚伸向一个今天(u!pbL'H~? Xuo
比他父亲还要老的老人。树荫下今天i$E2XW"|4n _H"e!F
他和情人隔空煲粥。皮鞋今天)P.G h"c'T;j(B-T9a&sl&u%o
渐渐发亮,光芒刺眼。今天&|j%rmer#y
今天)r0\4E*fU^ xmO[
大梁出现了裂缝。他以双倍的
(Gl lX9b0砂浆王封堵。温柔的封堵,仿佛
9G7^`1aI%UT+R0拿一只只乳房封堵说话的嘴。今天oT zh/j.b0EV
众皆微笑,无言。更深的开裂。
uyS1U5OgDy0

O&wr9]gMT0走出洗浴中心的大门,他在心里今天 I,[ |1X5J
愤愤地骂道:“婊子!”
/M.~d,H"\u&T)H0楼板终于垮塌,曾旺民当然知道今天Y#P V_K+K4a!^N#?
非出偶然。挖机开进现场,挖出了
y mp&W:[ S0

Oh}(HM7y3eo0尸体、贿赂和腐败的蛆。
s7l8O)l!J:V0他,也垮塌了,像一滩泥今天eoq6ka&Bt9g b
摊在那里,掉落一旁的手机今天0M+H.^5@xi!vOs\
响着彩铃:“有多少爱,可以……”今天];V4RFO`u
今天QR:q(`,NY#xT]~
月光下的工地今天F {:fjf7rg}
今天n7J&B'LPMt
月光下一幅群雕
K!}?,T.i%rl~CG,D0在空中移动。竹夹板吱吱作响。
*J*X9a Y6dM+Ul0泥沙散落。他们
:c8o9Pe%O bs0身姿前倾,双脚分开,每一步今天Mu\ZFB W ~q I
像勘察地质一样寻找稳妥的着力点,
jWx0\F4K T~0每一步都生命攸关。以整齐的号子今天7M_^Ir tU$c meKL
统领着步伐的节奏,犹如
C h0R)J-C4]0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今天*I5L7Zo\1F~
今天Z` C/p,Ig!z,P
柱筋抖动。汗珠闪光。今天F Y!Q'vQ6a
不像抬棺那样轻盈:嘴叼着烟,说着话
(qeS aF%~gA!Cs!T0在鼓乐爆竹声中缓缓行进。
?8aZ FRZN0他们是在寂静中今天 i!L8y]&j9C%C*D^.v,Fn
一步一步,向上,号子
W [8BY(];OE S0低沉而昂扬,震动了月亮。
E&pK o2`FgQ0
今天OB2TXK
沉重的脚步离去以后今天d Ym IhX \#h[
这里,响起了日常的喧声——这些粗糙
2e}!b7k[ V,rq0而笨重的空心板今天E{FpY
进入了人类生活深邃的纬度。
)u ht'bd |?](]5b)X7j0
,k(Sz6]0^^{(Ka0楼板浇注
x.]A`Bq9q5W8O0

H ?Oq.f({%u$|0一曲交响。起初是木工抡着钉锤今天rEX`3gZ
咚咚咚敲打,像鼓点。节奏是精确的:
0N9Z/~n&U0他们,早已掌握了尺度,在每一块木板今天,a%mXi3j
之间,以铁丝,建立了紧密的联系。今天:]og d5|c'S0|V)RJ
松木柔韧,宜做撑子。它们,统统被
.O4C#\\*| L9b0锯成一致尺寸,顶在模板下,像一个
3t[/N B9^~3MwK0巨大的合唱团,发出隐隐的合声。今天;j E*{!v2^7[o
泥沙泄漏,振动棒嗡嗡,丝毫不能今天~ck[J'R
改变它们的节奏和力量。小工,尤其今天 s Vq}&M|)f
妇女,头发贴在脸上,衣服湿透勾勒出
E Y/l"L#_0乳房清晰的曲线,她们,不断奔跑今天O&E@8|$\IUXG}
为那支旺旺叫的指挥棒,提供着音符。
t[ d't_&L0卷扬机,犹如电视台的长臂的镜头
9GP.[_ `8H},[0拍摄着,输送着灯光——那坐在吊篮下的今天AAK9O
人,一样紧张,像坐着忙碌的场记。
'EE0D ~3EC HF1o1z0钢筋工,早已准备主旋律完毕,坐在
,h)ek R5Qb0远远的工棚边抽烟。只需要监制,
]'o ?,@7T:`0在即将演奏的乐章上再检查一回
+Y2n9C#N^1o0纰漏:每一条梁的钢筋都要以小砌块
0foF%U#S0垫起,以便融入那混泥土的乐章。但钢筋
,v3[-C5O^8vx%Q1b0非标,线管,壁薄,供应商的微笑和
+?r3S'T"cqb0材料员账外的盈余,被宏大的乐章
_M6p8?V0Wg0遮掩了。曲终人散,一轮落日滚过,柱筋
&z o A9j LL/Pj~0裸露的部分闪烁,那迅速矮下去的沙堆今天kxJ*OP\s7`7pc
一片狼藉,流淌着,汨汨的污水。今天LyM*M!@Evi ]

QA#fB-U f3]z0{0我写下工地上这些事物今天xz%b,K9|s N8U
今天Q I.`jW"fE
每天早晨,我打开窗户
Q;Eou:_0望一望楼下那片轰鸣的工地,今天BJ l5jS1U*D7i e
钢筋林立,脚手架挂满今天O[Vq!ZeME,? V
绿色的安全网。老房子拆走了,幸存几棵小草
,s+jz6k#{o{7A;^Q Yy0对着工棚边的人们摇曳。钢筋工老王
"}v8F W0L6H^4Hj0坐在红砖上抽烟。木匠师傅高红建奔跑,今天4Q\?B-\*Q
他后面跟着一个拿扫帚追打的女人——早春的风今天4{y f8U:[ NY@-]7y
穿过了没有窗叶的房间,今天WQ7P-m `1N!q
是不是夜晚她的爱,走漏了风声?今天"k4Qh#J'Z]I

dS9F \.G m3qlYo0红地毯盖着履带的齿痕今天.D*H0?k2aLl;K
和梁木的疼痛。它卷走了老街
[1I"x{8h PO8N0一去不返的时光:叫卖的铃铛,拉二胡的阿柄
4E9XzM:O(r S0清早起来倒尿的大婶。今天h4wJw:^#yB6ly J ~
挖掘机开了进来,牙齿巨大而锐利今天1K4StN#B*x
在土层深处的石头上发出今天m:tvv uT
咯咯的声音。一个女人咬牙切齿今天 N\kJ c'T Xh
从写着标语的围墙边走过。竖立的瓦刀今天3\3n&W){:Mi
在建筑的胚胎上呐喊。一个没有身份证的名字
\r2h&I7R cm7h!rh0来到我的办公桌上,人,从脚手板的空挡
1{H W%nF5v"R'a+c'w0掉进了一声惨叫。今天b-P?FU"ET

^Jwb]7w1@a/P|0小区的竣工典礼。鼓乐齐鸣。麦上
3YH[q\a,U%Y0一大堆词语放大着阳光,天空下今天 DeJ!O"wH AW
我面对胸别鲜花的贵宾引用着海子的诗句:今天5c+j)AB r-I"re+Q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明天今天5N*q`(v}
我们都可以做幸福的人啦。我也欢迎
rk/_6v&Y2d0最先乔迁的香樟和紫薇,可就在我今天!\+Q R*u(Xj s
转身刹那,草皮下那一股血污
9|9A'R6wX0像一条河流,在红地毯下涌动 。
F J"[ F*M(z2o2yk0
今天c7~"g B&F0W
2011-11-20今天BB;],V+Lo9X*{
今天UqL&E\h
[ 本帖最后由 草树 于 2011-12-16 16:13 编辑 ]

TAG:

阿胜的个人空间 阿胜 发布于2011-12-16 18:30:35
草领导您也下工地啦!,这可是您手下来的地方.E2w
j}|/z


)?&O[
rl$SO
拜读,问好!
坐看云起时 辛泊平 发布于2011-12-17 14:10:43
回复 1# 的帖子
一组鲜活的诗!
南屿的个人空间 南屿 发布于2011-12-17 18:20:16

孟冲之的个人空间 孟冲之 发布于2011-12-17 20:51:27
这一组诗是别人写不出来的,尢其难得。
+O.FGT%s f fC草树的写作覆盖了许多当代诗人力所不及的方面,内容的深广让人折服。
阿胜的个人空间 阿胜 发布于2011-12-17 23:38:29

QUOTE:

原帖由 孟冲之 于 2011-12-17 20:51 发表 这一组诗是别人写不出来的,尢其难得。草树的写作覆盖了许多当代诗人力所不及的方面,内容的深广让人折服。
A.Fq"X!WZ1~

#r h`"A
R^/A
"|yz'Pw
赞同孟冲之的说法,问候草树兄
草树:突围或返回 草树 发布于2011-12-18 08:05:16

QUOTE:

原帖由 阿胜 于 2011-12-16 18:30 发表 草领导您也下工地啦!,这可是您手下来的地方. 拜读,问好!
q.N$Q"{ {|c阿胜兄不也常下工地吗?这里有近20年我国文学的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握手!
草树:突围或返回 草树 发布于2011-12-18 08:06:10

QUOTE:

原帖由 辛泊平 于 2011-12-17 14:10 发表 一组鲜活的诗!
'j~&X9C;SI4i2E今天辛版主多批评:)
草树:突围或返回 草树 发布于2011-12-18 08:06:42

QUOTE:

原帖由 南屿 于 2011-12-17 18:20 发表
/]FW.O.hXN+P
久不见严兄哦
草树:突围或返回 草树 发布于2011-12-18 08:07:47

QUOTE:

原帖由 孟冲之 于 2011-12-17 20:51 发表 这一组诗是别人写不出来的,尢其难得。草树的写作覆盖了许多当代诗人力所不及的方面,内容的深广让人折服。
O[$dv:uAfd谢谢冲之高度评价。我当引为激励。
南屿的个人空间 南屿 发布于2011-12-18 10:05:00
问好,你在广西还是在湖南老家?
黑郁金香发布于2011-12-18 12:24:46
回复 1# 的帖子
很鲜活
9i#N)r J Cwww.today1978.com$_pP6q/Te
P


草树:突围或返回 草树 发布于2011-12-18 20:32:16

QUOTE:

原帖由 南屿 于 2011-12-18 10:05 发表
/D'vfK!V0L今天问好,你在广西还是在湖南老家?
1}#^1ON%P告严兄,今年我大部分时间在长沙,有事才去广西。
草树:突围或返回 草树 发布于2011-12-18 20:32:50

QUOTE:

原帖由 黑郁金香 于 2011-12-18 12:24 发表 hm#v'^7u
很鲜活
(? I
SlLiY

,vh)Oz_'JX]|V
1mh
[,uE-lx6k @

谢谢黑郁金香的红玫瑰花:)
我来说两句

(可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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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 2012-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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