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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乡村(系列散文)
魏晓英

乡村的炊烟

那是个饥饿的年代,六七岁的他和伙伴们在街上玩儿,只要一看见自家的房子上面冒出炊烟就赶紧往家跑,因为他知道这说明饭快熟了。那时侯,他做梦梦见最多的就是炊烟,醒来后肚子咕咕直叫。就在他八岁时,一场瘟疫夺去了那个村里许多人包括他的双亲活着的权利,许多人为了生命,铺盖卷一背,领着全家跑了。他,一个孤儿,理所当然地离开了他的那个烟囱已经不会冒烟的家,成了流浪儿。

十年后的一个黄昏,他走在了乡村里那条干涸的沟渠里,太阳浓浓的颜色染透了田野里所有的庄稼,雄伟的高粱,害羞的谷穗,绿油油的玉米大豆都给这个小村带来了丰硕。不知为什么,他的眼里却是迷茫,忧郁的眼神说明他正在想着一些想不明白的问题。他分明看见沟渠不远处有几朵将要凋零的大大的野菊花。

他缓缓地在沟渠中走着,去天堂的路究竟有多远,还会不会有袅袅的炊烟出现?他痴痴地想,弄不清楚。他看到了越来越近的野菊花,还不情愿地闻到了成熟的庄稼气息。这个黄昏很安静,这里的一切让他想起了淡淡而又模糊的过去。时间也是夕阳西下,那时的这条沟渠还有着一沟清凉透彻的水,清澈的沟水最起码地使他解除了干渴。毛驴的叫声!他竖起了耳朵,原来毛驴的叫声是从小沟渠旁的小土路上传来的。随着毛驴的嘶鸣,他看到了毛驴毛茸茸的耳朵,看到了牵着毛驴的后来成为他第二个父亲的驼背老伯。从家里走出来已经流浪了一年的他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驼背父亲把他放在小毛驴背上,回到了村里他的那三间茅草屋里,一碗米汤灌下去,他在驼背父亲的怀里醒了过来。孩子,这就我一个人,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驼背父亲说。

他留了下来,留在了这个炊烟袅袅的村庄。

小村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好奇:那不能开花结果的臭椿树,臭椿树上的老鸹窝,老鸹窝里的几只小鸟探出头来,这些给冲淡了他的不安,带来了梦幻。每当驼背父亲用瘦瘦的手把木柴塞入灶中时,锅里小米饭的清香便弥漫了他的心房。驼背父亲还会把金黄色的梨做成梨汤,还会把沟渠里的鱼捉来,做成鱼汤。梨汤和鱼汤是专门给他做的,他喝着汤,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驼背父亲看着他,皱纹里全是欣慰的笑容。

沟渠还是那条沟渠,惟独不同的是沟渠已经干涸,而今他的意识里却充满死亡的概念。他清楚,对于一个一心想永远获得安宁的人来说,黄昏的时间是最好不过的了,因为这时候炊烟正开始升起。

此时,他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安眠药。他看着瓶子,目光依旧弥漫着绝望。他想:驼背的父亲已经从那块花生地里锄草回来了,推开了草屋的门,看见了古老的八仙桌上的信。他不识字,可他知道一定是初中毕业的儿子留下的,驼背的父亲跑了起来,脚步踉跄,脸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他仔细地瞧瞧干涸的沟渠,碧绿的田野,耳朵里传来了青蛙拼命地鼓噪,可意识却仍被那瓶安眠药纠缠着。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了一个老人悲凉的喊叫声,牛子儿啊你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也不活了!他知道,那是驼背父亲的声音。牛子牛子你在哪儿呀,紧接着是村里的几个人喊十几个人喊。

儿呀,你要是死了,咱家的房子可就不冒烟了呀!又是一声驼背父亲悲凉的喊叫声。

这一声喊叫使他浑身哆嗦了一下,炊烟,炊烟,炊烟!他叫出了声。一刹那,他把药瓶奋力扔了出去,他拼命地向小村的方向飞跑,干涸的沟渠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此时,村里的炊烟还没有散尽。

乡村的失望

当“禽流感”袭击了一个小村庄时,一只只鸡的死亡给人们带来了失望。

人们纷纷议论着“禽流感”的厉害。据说这可恶的“禽流感”是从韩国传过来的。乡村的鸡开始面临着被灭亡的局面。不仅仅给鸡带来了“灭亡”,也给人们带来了“灭亡”。因为:如果这种病毒传染到人的身上,人同样会死亡。一只只曾经在小村里永久生存的鸡被放进鸡笼里,它们即将被车拉出村外埋葬在小村的土地上。专管饲养的农妇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拿着饲料盆,来到鸡笼前,默默地看着她的鸡,看着这些被禽流感袭击的鸡。农妇的心感到难过,她给了鸡最好的饲料,今天给它们吃的是玉米面,农妇想到平时给鸡吃的仅仅是廉价的“饲料”,想到它为家里做的贡献,想到鸡的未来将是死亡。它眼看就要离开这个小村,离开这散发着枣香的农家小院,离开有着燕子翻飞的房子。鸡笼把农妇和鸡联系在一起。所以鸡的痛苦就是农妇的痛苦,农妇把鸡的死亡看成是自己的失望。

鸡已经被穿制服的年轻小伙子放进车里,他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也许认为这件事是他的天职,他甚至以为这是他人生中最骄傲的事,他这是在执行任务。他没有去注意农妇的面部表情。农妇看望鸡,而鸡们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面临死亡,它们在笼子里依旧活跃,依旧打鸣,它们对于精美的食物表现出争先恐后的姿势。它们依旧没有谦让的意思,这让农妇感到悲伤。她看着一只只鸡,看着可能即将被“禽流感”袭击的鸡,似乎从这些鸡的身上已经嗅到了“禽流感”的厉害。农妇的眼里分明是不可遏制的失望,泪水从她的眼里毫不掩饰流了出来。

农妇的记忆里开始有了小鸡的回忆,她想到为了这些小鸡的健康,她一夜一夜的守在孵化小鸡的暖房里,小鸡的出生给农妇以及她的孩子们带来了喜悦和希望。农妇之所以有了希望是因为它们的出生意味着她的孩子有了将来的美食。孩子之所以喜悦是因为它们的到来使自己有了“小伙伴”。小鸡仔们生长的很快,因为它们吃着农妇为它们搅拌的食物,喝着小村里纯净的自来水。在发育过程中它们充满着淘气。它们开始生蛋了,它们天生是绝对的下蛋能手。它们的“天职”和农妇的喜悦又联系在一起。

可恶的“禽流感”丝毫未减,小村外的盐碱地将是鸡的墓地。村里的农人已经为鸡挖掘好了墓穴,那个年轻的身穿制服的小伙子监督农人们的行动。这意味着小村里几百只鸡的身体连同可恶的瘟疫一起被埋葬在土地里。

到了该上路的时候了,农人们的三马车拉着鸡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行进。陪同这些鸡出发的还有一群农妇。阳光笼罩着大地,鸡们根本不知道它们即将死亡,它们的眼里显出异常兴奋的目光,它们依旧象往常一样在东张西望,它们或许以为这是去赴宴。头顶的蓝天依旧那么美丽,它们似乎想睁脱束缚它们的牢笼,可能它们想去那绿油油的田野里捉虫子,它们渴望人们的理解。但是,它们并不知道它们根本不理解人们的行动。

到了墓地,墓穴已经挖掘好,墓穴其实就是一个大坑,四周站满了人,他们大多是小村里的人,他们来为鸡送行。人们站在墓穴旁,静静地等待着穿制服的小伙子的到来。小车终于来了,小伙子走下小车。农妇的心开始颤抖,人们已经把鸡笼放进墓穴中。鸡们依旧仰着头,它们的眼里没有恐惧,它们只是用迷茫的眼神望着农妇。汽油被小伙子浇到大坑中,在熊熊的流火中,鸡发出失望的哀鸣。鸡被埋葬在了小村的土地之上。农妇迎着风泪如雨下。

“禽流感”“潮流般”地“过去”了,它没有侵袭这个小村,农妇却再也不想饲养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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