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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劳美

张会计从桌子后面走出来,走到青青的爹面前,看看青青的爹和青青的娘,才转身对人群说,注意注意,开会了。他回头对青青的爹说,王世仁,你自己先说说偷盗的过程,说的要仔细,你要端正态度。

青青的爹点着头,说,是,是。

青青的爹像是鼓足了气,可说话的声音还是很小,他说,乡亲们,我检讨,我向你们检讨,我昨天一时糊涂,偷了生产队的玉米,就是这四个玉米。他用双手把四个玉米拿起来,端在胸前。他说,我当时的思想斗争很激烈,可是,最终我还是被不劳而获的思想占了上风,这说明我的思想深处封建的剥削人的观念还存在,我需要乡亲们的批评和教育,我有罪,我有罪啊,乡亲们,以后,我一定要好好改造自己的世界观,接受人民的监督,乡亲们,你们就看我以后的行动吧。

张会计看看荫凉里的我爷爷,我爷爷一脸严肃地看着人群。张会计回身对着人群举起一只手,喊道,打倒地主,打倒王世仁。人群一起跟着举起手喊起来,接着,人群里出现了一阵骚乱。我没有举手,也没喊,拴子也没有。

张会计又对青青的爹说,王世仁,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一次之前你还偷过生产队的棒子吗,去年的夏天,前年的夏天,你偷过生产队的棒子吗。

青青的爹稍稍抬起头,惶恐地看着张会计,说,没有,张会计,我以前没偷过。

张会计背着双手,说,我问你,当护秋队员抓到你时,你为什么要跑。

我,我没跑啊。青青的爹辩解着说。

没跑。张会计说着走前两步,伸出脚朝着青青的爹的一只腿踹过去,青青的爹一歪身子,倒在地上。青青的娘弯腰要扶丈夫,张会计叫道,李玉兰。青青的娘赶紧收回了手,紧张地看着张会计。

张会计说,你丈夫偷公家的粮食,你不是没有责任,你要揭发他,他以前还偷过多少次。

青青的娘摇摇头,又去看倒在地上的丈夫。青青的爹咧着嘴自己爬起来。

青青的脸上已经挂了一层愠怒,胸脯也在深深地起伏,她的目光落在脚下的地上,我不知她在想什么。

张会计等着青青的娘说话,青青的娘的眼神却从他的一侧看过去,她似乎不愿搭理张会计。

张会计看青青的娘不想说话,就梗着脖子走到青青面前,说,你来说,你要带头,带领你的弟弟们,揭发你爹做过的坏事。

青青抬起头,脸上的表情镇静又高傲。

张会计又弯下腰对着青青的弟弟们吓唬道,都举起手来。小孩们眨着眼举起了一支支小手。  

张会计说,喊,打倒地主,打倒王世仁。

青青的弟弟们惊恐地仰脸看看青青。

你缺德。青青忽然用手指着张会计叫喊道,她拉过最小的弟弟搂在怀里,又对张会计喊叫起来,我们家与你有什么怨仇,不就是几个破棒子吗,你们为什么单单对我们这样。

张会计想不到青青会对他喊叫,他竟在片刻间愣在了那里。

我看到了青青已经涨红的脸上升起了愤怒和质问,她无所畏惧地瞪视着张会计,好像等待着张会计的回答。

我听到了一声响。响声里带着稀里哗啦的声音。

我爷爷腾地站了起来,绕过桌子,一脚把震落到地上的一个水杯踢开,背着双手冷着脸走到青青面前,他把青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嘴里哼了一声,又走到青青的爹面前,粗声粗气地说道,王世仁!按说,我们都是乡亲,乡亲就该一样的对待,可是,你的身份还是有点特殊,你不承认吗,你是咱们村唯一的一家地主,你现在是不剥削乡亲们了,可是,你爹,你爷爷,剥削过,这你应该知道,谁来还你爹你爷爷对乡亲们欠下的债,你还啊,你要老老实实地还,诚心诚意地还。

青青的爹一个劲地点着头,说,老村长,我还我还,我心里有数。

我爷爷回头对人群说,老少爷们们,粮食,是救命的,到这个时候谁家的粮食都缺,那就让人们随便去地里弄,行吗,那是大家的,分到自己家里才是自家的,出多少力,分多少粮,不劳动,不得食啊,不管你是贫下中农还是地主,谁偷队里的粮食都要受到惩罚。

人群里有稀稀落落的人喊道,村长说的对。

我爷爷仍是一脸的严肃,回过头对青青的爹严厉地说道,就说你偷棒子的事,今天在这大忙的日子里开这个会,就是因为你的态度,你的态度,证明了你的思想,仍与贫下中农的觉悟有很大的距离。

青青的爹哭泣一般地说,老村长,我跟您说,我当时真的没跑,我偷了棒子,我承认,我有罪,可我真的没跑,是他们把我放了,后来。

你给我住嘴。张会计走过去,说,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护秋社员冤枉你,陷害你。

青青的爹支吾着,是这样,是这样的,当时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看不到我爷爷的脸,他背对着我,但我看到他的后背在一上一下地颤动,他一定在生气,很快,他回过身来,对着人群里叫道,刘怀清,张士河。

那两个护秋社员就是刘怀清和张士河,我爷爷想让他们出来再一次作证明。

人们闹哄哄地向后面的人群里看,可是半天,也没听到这两个人答应。

我爷爷的脸黑青黑青的,浓重的眉头立着,他望着人群,等待了一会儿,肯定了他要找的人不会在人群里时,他面露着急之色。

你们冤枉人,你们对我爹不公平。青青对着我爷爷喊道。

我想向前走出一步,对我爷爷说,那两个护秋社员是在陷害她爹,我是亲眼目睹,我是你的孙子,你还不相信我吗。可我马上想到我爷爷在听到我的话之后那种尴尬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爷爷的脸向青青扭过去,一会儿,他又转过身神情茫然地在我们的前面慢慢地踱起步来,他一定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时,青青的爹突然双腿一屈,跪在地上,他带着哭腔说,老村长,我偷了,我认罪,我没跑,也不能冤枉我啊。

青青的娘也靠在丈夫的身边跪了下去,她仰着脸对我爷爷说,老村长,我求求您,您扣我们多少工分都行,您这次就饶了他吧,他的心脏不好,从昨天到今天,他还没吃一点饭呢,您就让他先回家吧。

青青喊着爹娘跑过来,拉着她爹她娘让他们起来,可是,她爹她娘就是不起来。

起来起来!张会计不耐烦地叫着,然后瞪着眼对青青的娘说,李玉兰,你不要忘了,你爹也是个地主。然后又用手指着青青的爹说,王世仁,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向村委会示威,向贫下中农叫板吗,你当时没跑吗,你跑的证明材料都在这里。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来,在青青的爹眼前抖着。

这时,荫凉里的几个生产队长也都站起身,走过来,训斥着青青的爹和娘。

我爷爷表现得很冷静,他说,王世仁,你从昨晚就不承认你被抓住后又跑的行为,可是两个社员都证明了,他们与你远说有仇,可近说无冤啊。

青青又在拉她爹她娘,她的脸色绯红,她用手拉她娘时身体向后仰着,可她娘的胳膊死死地向下坠着。

我的心里开始隐隐作痛,可我还在犹豫是否要把我看到的事实说给我爷爷。

青青的爹听了我爷爷的话,闷声闷气地哭泣起来。

我纳闷着,青青的爹为什么不说出当时的实情呢。

村长,我揭发。人群里突然冒出一个洪亮的声音。

人们一下子把目光都投向过去。我看到栓子已经向前迈出一步,站到人群与我爷爷之间。

我眯起眼睛,心里扑腾起来。话是拴子喊出来的。

我爷爷在阳光下的脸黑青黑青地泛着亮光,他看向就站在自己眼前的栓子时两眼亮了一下,渐渐,又暗淡下去了。我爷爷一脸漠然地说,你,说吧。

栓子看了青青的爹一眼,那样子很有点大义凛然,他回头对我爷爷说,前年秋天,我在河堤北面打草时看到了他偷棒子。

我立时闭了双眼,感觉脑袋一时间进入了空白,我迅速睁开眼,惊讶地看向栓子,我咬牙切齿着,急忙看青青,青青的双眼对着栓子睁得大大的,有些吓人,她在发愣,嘴唇好像在打颤,她想试着抬起手,可终于没有抬起,她说着,拴子,你?

我爷爷冷静地审视着栓子,然后问,你说得是真的。

栓子的神情坚定起来,说,村长,我说得是真的,那天,我在壕沟里打草,远远地看到他在擗棒子,他没有看到我。

张会计走上前,看看我爷爷,疑惑地问栓子,你为什么不当时抓住他,后来向大队汇报也行啊。

栓子低下头去说,我,我不敢。

我爷爷还是不相信,他对栓子说,我不是不相信你,但你要证明你的话是实话,让大家都相信你,我们用事实服人,我们不冤枉任何一个村民。

栓子站在我的左前方,我看到他倏地慌张起来,他茫然地看着我爷爷,我爷爷也瞪着眼睛看着他,栓子变得颓丧起来,他低下头去,失神地看着地上,地上的一片阳光里有我爷爷投下的影子,我看到他的眼神在急速地转着,忽然,他抬起头对我爷爷说,村长,我说的是事实,那时我不敢揭发他,因为,我,我那时正喜欢他闺女青青,所以,所以。拴子突然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慌乱地掏出一个白布包,三下两下将白布揭开,露出那个口琴,他双手捧着口琴递向我爷爷,老村长,我现在懂得了您给人们讲的那些道理,地主阶级和我们贫下中农的觉悟就是不一样,这是他们家青青送给我的口琴,我想明白了,我要立即回到自己的阶级一边,我现在就把这个口琴上交给村委会,以实际行动同他们划清界限。

人群顿时哄乱起来。

我懵了,栓子的话让我浑身颤抖起来,我确认了栓子的话,那个他视为珍宝的口琴原来是青青送给他的定情物,原来他们俩早就暗中来往了,并且栓子把同青青的事对我隐瞒得这么深,难怪青青要找出那个理由来回绝我。我立时感到自己受到了我视为朋友的栓子的欺骗和伤害,一股冲动从心底腾地冒了出来,我沸腾着身体就想冲过去把他摔倒在地上,狠狠地对着他的腰,对着他的身上的所有地方踢,往死里踢。

我爷爷没有去接栓子手里的口琴,他却倏地扭过脸将一种冷漠的质询的目光投向我,我忽地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他的目光下逐渐缩小。

村长,我这样做对吗?栓子问我爷爷。

我爷爷扭过脸去,皱起眉头把那口琴看了半天,他像是从没有见过那种东西,又像是那口琴让他听到了村子中央曾传出的那阵阵口琴声,口琴在阳光下反着光,一晃一晃地闪在他那黑青的脸上,他的眉头渐渐地舒展了,他看向栓子,说,好孩子,你做得对。

我爷爷回身对向青青的爹,严厉地问到,王世仁,你承认前年偷过棒子吗。

青青的爹愣愣地看着我爷爷,他扶着地慢慢地站了起来,对着身边的青青猛地扬起手,可手在空中又静止住了。

青青的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

我把栓子约到村北河堤那条壕沟里时,栓子始终不敢看我,我却把鄙视的目光投向他。我说,你是在哪里看到青青的爹偷棒子的?

栓子梗着脖子,把目光移向别处。

你是编的,你是陷害人家,对不对。我说。

不是。栓子倔强地说。

在哪里。我追问。

在别处。栓子的眼神飘忽不定。

你说你当时在打草,那他在哪里擗的棒子。我问。

当然在棒子地里。栓子说。

去你妈的。我骂了栓子。他没吭声。他在棒子地里擗棒子,你在棒子地外面远处打草,他发现不了你,你倒看见他在棒子地里擗棒子。我说。

栓子瞥我一眼,还是不说话。

我告诉你。我指着我那天看到青青的爹站在的壕沟沿说,青青的爹那天偷棒子,我正躺在那里歇着,我亲耳听见了他们把他放了,那两个人后来看到我,感到害怕了,就改变了想法,又过来把青青的爹抓住弄走了,他根本就没跑。

栓子说,你同我说这些干什么。

你混帐,你编出瞎话陷害人家。我气愤地说。

你又怎么样,你明知道人家被冤枉,怎么不站出来说出真相。栓子反驳着我。

我无言以对了,我气愤地指着他叫道,你对不起青青。

栓子哼了一声,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为了去当兵,我只能这样做,你爷爷对我有看法。

我疑惑地问他,我没有帮你吗。

你是帮了我,但这不能为在他那里通过打保票,我必须自己做出努力,栓子,我不认为我这样做是对不起青青,我的根本目的是要对得起青青。

你放屁。我说。

有些话我还不能对你说,栓子,我还当你是我的朋友,更希望我们永远是朋友。栓子说。

我想起青青被栓子气得晕倒的情景,我说,你真不是人,你还为自己狡辩。

我本来是要同他在这里干一架的,突然,我觉得自己没有了底气。我抬腿就往河堤上走,当我上了河堤,栓子在壕沟里喊道,柱子,后天,我就要去体检了。

你别叫我,从今天起,我们谁也不认识谁!我说着,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去。

当天夜里,我被一阵急骤的雷声震醒,接着,便听到了窗外的狂风暴雨,雨在天亮时骤然停止,我看到,院里没过脚面的雨水还在向院外的路上涌着,路上,已成了一条滚滚流动的小河。

刚吃过早饭,张会计在大喇叭里喊,各生产队组织社员青年立即到地里排水,参加排水的非劳动力一天给记八个工分,不论男女。

我爹站到门口,问,你不去吗,去地里干干就给记八分工。

我在院子里扛了一把铁锨,懒懒地跟在我爹身后,顺着泥巴巴的路边一跳一跳地向村外走。

村外的壕沟里,积满了雨水,棒子地里的水泻不出来。我跟在我爹身后,学着他的样子,在地边隔不远处用铁锨挖一个缺口,让地里的水哗哗地流进壕沟里。我穿着一双破布鞋,鞋底已经沾上厚厚的泥,泥上带着乱草,使我走动很费劲。我干脆脱了鞋子,每走向一处,我就一手提着铁锨,一手拿着鞋子。挖缺口时我不敢把脚蹬在铁锨上,地边的表面被水泡软了,可半尺深处地还是硬硬的,我不用脚蹬铁锨,铁锨就使不上劲。我用双手抓住铁锨把狠狠地往地下用劲,一会就浑身被汗湿透了背心。我爹看我一眼又一眼,脸上挂着无奈和嘲笑。我生着他的气,也跟自己较着劲,双手上出了汗,脚下也滑滑地站不稳了,一不小心铁锨的刃边就在我的左脚内侧擦了一下,鲜红的血马上就流了出来,把脚上的泥都染红了。我哎哟着用清水洗脚,我爹跑过来,嘴里说着“真不知你干什么能行”,背起我就往河堤上跑,到了河堤上,他在自己的褂子下摆上撕下一条布,给我包在左脚上,问,自己回家行吧。我看他一眼,瘸瘸达达地就往回走。河堤上有人在摆弄柴油机抽水泵,他们准备把壕沟里的水抽到河里,他们看到我光着的脚缠着一块布,还一瘸一拐的,明知故问地说,柱子,怎么了,累了。我说,扎脚了。

走到桥头上时,远远地,我看到一个女孩扛着铁锨从村里走过来。走近时,我才看出是青青。走到对面时,我发现青青的脸清瘦了,也黑了,明亮的眼睛尽管烁烁有神,可眼帘处却透着一层淡淡的暗影。我们都不自在起来,就在她低头要走过时,我迫不及待地说,青青,你放心,我不会让栓子就这么走掉的。

青青站住,惊异地看着我,问,你要干什么。

我说,他无情无义,他太混账了,我要让他当不成兵,我说到做到。

青青的脸上紧张起来,柱子,你不要这样。

我越说越来气,问,他对不起你,你不恨他?

青青说,你别管,他,他已经跟我解释了,我知道了他的用心,我理解他,也原谅他了。

我说,他这样欺负你,你还原谅他。

青青低着头说,总之,你别管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

我说,我当时认定他是朋友,帮了他的忙,想不到他是这么个东西,他竟当着这么多人欺负你,我要是让他痛痛快快地当成兵,我就,不是我娘养的。

青青愤怒了,说,你敢,他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才那样做的,你要是从中坏了他的事,柱子,我恨你一辈子,一辈子,你听清了?

青青气哄哄地走了,看着她的身影,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二天早晨,我是被我爷爷在睡梦中叫醒的。

在梦里,我正眼巴巴地看着穿了一身绿色军装的栓子得意洋洋地走在村里的路上,他的嘴在笑,眼睛也在笑,当他看到站在路边的我时,他用手摸摸胸前那个大红绸子花,嘴和眼睛笑了更厉害了。

懒懒地睁开眼,我爷爷急乎乎地说,柱,快起来,跟我去公社体检。

我翻一个身,疑惑地嘟囔着,体什么检啊?

我爷爷说,你不是要当兵吗?

我惊了一下,一骨碌坐起来,我?那,栓子呢?你不是让栓子去了吗?

我爷爷说,他去不了了,昨天晚上他爹拿扁担把他的一条腿给打断了。

我的脑袋轰地一下,鼻子里似乎已经闻到了一股臭味,眼前也浮现出那个挑着两桶大粪的老老实实蔫蔫乎乎的农民的身影。

我磨磨蹭蹭地穿衣,洗脸,一切停当之后,我和爷爷走进院子。

你不高兴?走啊。我爷爷问我。

我想,去看看栓子。我看着爷爷的脸说。

爷爷的额头皱起来,越皱越紧。

我独自向院外走。

柱,栓子不是个好孩子,你还觉不出来?爷爷在身后说。我似乎看到了爷爷说话时近于咬牙切齿的那张脸。

我停下脚步,想对爷爷说句什么,可忽觉心里一阵难受。我继续向前走,刚出院门,眼圈竟倏地热乎起来,紧跟着,一滴泪就滑落在了脸上。

(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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