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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舞(中篇小说)
冷启方

那天,汪国安遇到同学胡蛮子,两人从超市出来,有说有笑的,胡蛮子突发奇想的说,你们兴科长有些好耍的哟。汪国安说,怕是申科长哟?胡蛮子说,耶,未必“兴”和“申”我都分辨不清吗?不至于吧。汪国安说,你是什么时候碰到兴照军的?胡蛮子说,那天,你们申科长请客,我也参加的,说你到城关镇报发票去了。汪国安像被什么东西重撞了一下,眼睛一黑,一头栽倒在故事里去了……



红梅歌厅向老板说,共计(大写)贰仟伍佰叁拾元整。

泉水县宣传科科长申有国刚进办公室就被背卡门书了,他也来个随口便答,什么时候?

红梅歌厅向老板回答,冬至那天。

冬至那天,单位里大家一起吃了顿便饭,喝了点小酒,把主要精力都投放到吃羊肉上去了。吃了饭后,大家就各自回家的,谁又去歌厅消费了呢?虽然申科长怀疑是兴照军,但他还是不解地问。

其实人家张局长见到签单上兴照军那名字就勃然大怒,指着我的鼻梁破口大骂,兴照军什么东西,嗯!未必我请得起美女唱歌还开不起那两千多块钱吗?说着说着,张局长还把那皮匣子掏出来一亮,里面翻出一大叠百元钞哩,一边还在唠叨个没完,你看你看,难道我这不是钱吗?兴照军那混蛋给我把单签了,未必我还会引以为荣吗?真他娘的没有自知之明。我忙于解释道,张局长,你息怒,你息怒,我也是不知道,我是看见他跟你们一起唱歌跳舞喝酒哩,谁知道你们不是一伙的呢?再说,有人签单不是更省事吗?张局长又一次升温了,我有能耐请人唱歌跳舞,难道没能耐签单吗?我说,是,张局长,我知道你有这个实力,但事情不发生已经发生了,你就消消气,下次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张局长还是怒气冲冲地说,哎呀,不与你理论了。便像羊头一样,领着那帮翘起个红嘴巴的美女,在昏黄的灯光下扬长而去了。这笔帐就这样产生的。红梅歌厅向老板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冬至那晚的事。

申科长对办公室主任楚晓燕说,听来真是肉麻呀!晓燕,打个电话给兴照军!问咋回事?这钱,宣传科是不能报的,明文规定,在没有办公室的安排之下,自己产生的费用,自己处理,宣传科是不允报销的,本身宣传科经费就紧张。

楚晓燕在办公室的座机上敲兴照军的手机号码,关机!楚晓燕向申科长汇报,关机!申科长说,打他家座机。楚晓燕又敲兴照军的座机号码,座机响了很长时间,可没人接。楚晓燕又向申科长汇报,没人接!申科长气急败坏地骂道,这个混蛋,典型的混蛋!然后缓过神来对向老板说,你先把那签单放我们这里吧,让兴照军来了,用他自己的钱来付账。向老板说,那好吧,只是给申科长添麻烦了。申科长说,没事,你放心,无论如何,也要让兴照军那混蛋把账给付清的。说罢,向老板留下那张发票后便从宣传科办公室出去了。



向老板一走,申科长可蔫泡了,两仟多哩,不是小数目啊,他呆若木鸡似地坐在那把沙发上一句话不说,一口水不喝。

楚晓燕知道申科长在想些什么?

申科长一定在想,普天之下的宣传科经费都紧张,县宣传科更紧张,你说泉水县宣传科副科长兴照军那混蛋自己都衣不蔽体了,竟然捞脚抹掌的给工商局副局长张全寿带着美女去红梅歌厅的费用全签了,单是唱歌也花不到几个钱,可美女们喝的嗑的可都是高档的呀,像什么红酒、奶饮类,一瓶最低在三百元左右呀,还有嗑的哩,都是尚好的白果之类的呀,况且喝也不是打开后就一饮而尽啊,而是打开一瓶,抿一点点,打开一瓶抿一点点,说是品个味道哩,嗑的也是尚好的白果,也只嗑了几颗啊,算钱的时候,老板可不把你留下的分开算啊,还是胡子眉毛一把抓,该多少算多少哩。要是逢到别的单位,这点钱算什么呢?可宣传科不行啊。

都过了很长时间,申科长冲正在审阅稿件的汪国安说,国安,老实我们为城关镇的宣传费收拢没有啊?汪国安说,不是兴科长去收吗?不知道啊!楚晓燕自告奋勇的说,没有啊,票据都没开哩。申科长说,国安啊,这费你去收吧!汪国安说,不行啊,科长,我去收了,那兴科长找起我的麻烦怎么办?再说,他与城关镇镇政府也不晓得是怎么交涉的啊,我去收,对方肯定不摔账哩?

正说间,兴照军一个箭步窜进办公室。此时此刻,申科长一下从沙发上弹跳起来,那股无名火如山崩地裂一般迸发了出来,你来了,你混蛋都到哪儿藏着啦?打你的手机,关机;打你的座机,没人接。兴照军说,哎呀,发那么大的火干哪样呢?不就是那点钱嘛,用得着吗?我碰到向老板的,我给她说了,我在茶叶办给夜主任打了那么久的工了,应该有一点收入吧,我去算来挡了不就行了吗?申科长说,说得轻巧当根灯草,你以为你是谁呀,你说了算吗?那钱还在人家夜主任手里呢,你长点智慧好不好,怎么随便去签单呢?兴照军通过申科长这么一点化,倒是觉得他是有些没把握了。

其实兴照军早就没把握的,当时夜主任来要兴照军去写材料的时候,都说把兴照军直接调过去当秘书长的,在茶叶办当秘书长,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可能由兴照军现有的副科给转成正科级,因为夜主任本身是县政府调研员,也就是副处级;另一种是可能副科级不变,但给兴照军提供了许多明起为出外考察,实则是出外旅游观光的好机会。兴照军太好出外玩耍了,兴照军当时盘算着这一想法,高兴得把帽儿都热落了。申科长拦都拦不下来,兴照军一口答应了。可后来,一直不见夜主任来谈判,这说明了什么呢?这说明了夜主任对兴照军的看法是可有可无,有他不多,无他不少,活路忙的时候,就把兴照军给忽悠起,夸他是泉水县的才子,不忙的时候就叫他自由活动。从来就没管过饭。兴照军这样一想,倒是觉得通过申科长这句点拨的话,把他开启得只差掉眼泪了。

申科长说,小伙子,你上当了,你没想想,人家夜主任把新闻中心的尚主任都喊到上海去旅游去了,为什么没喊你去呢?就是因为人家没把你放眼上哩,你算什么东西呢?申科长越说越发火,越说越来劲。兴照军听了心中觉得非常气愤,他当然不是气愤申科长,虽然申科长把兴照军骂得一无是处,但他知道申科长是为他好,他是气愤夜主任。本来新闻中心的尚主任去上海的事,他早知道了,他以为申科长还蒙在鼓里呢,没想到申科长还未成先知了。于是兴照军便豆气不出了,只傻呆呆地立在那儿,任由申科长点化。

此时此刻,经常挨兴照军欺负的汪国安却偷着乐哩。他一边在电脑上审阅那些稿件,一边思考着落井下石的事,但汪国安在泉水宣传科可是没职没权的人,虽然他有一些写作天赋,但在泉水这个地方,只要他不露面便罢,他一露面,兴照军就要组织一些当地文痞歪歪理斜斜坡的向汪国安发起进攻。让汪国安在泉水县难以立足。汪国安常常借故逃避。这下,汪国安想的是,一声不吭,肯定有好戏看,以满足他的复仇心理。他要耐心等待下一时段兴照军因付不起钱而酿制的好戏。虽然他的口里没说什么,可他的心中却充满了阳光。



那天,兴照军回到家在“华盛顿地板砖”老板娘老婆梅桂花面前,像老鼠遇到猫一样,一声不吭,只管屁颠屁颠的做事情。通过梅桂花多年的经验,凡是兴照军回家来一声不吭的时候,保证是在外受人贬整了。梅桂花趁兴照军去搬动地板砖时问道,你今天又在外头挨人贬整了?兴照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没有哇。梅桂花说,还没有哩,你那点小动作也逃得过老娘我的眼球?说吧,看老娘能不能给你化解。在兴照军面前,梅桂花可是一个泼辣而又精明的人,当然她也就常常以“老娘”自居,如果兴照军不是直接沾惹她、侵犯她的,哪怕花一点钱,她都会尽心尽力的为他化解的,但如果兴照军是侵犯到她的领地上去了,特别是兴照军搂着美女跳舞的事,要是让她知道了,非但不会为他化解,还会让他没好果子吃哩。兴照军思考过,这次他必须守口如瓶,绝对不能让梅桂花知道,他是因为在外面拈花惹草了,才闷闷不乐的。这天梅桂花心情好,虽然她知道兴照军是有事瞒着她,她看见他表现好,也就不怎么追究他,责怪他,但不管咋说,梅桂花看见兴照军屁颠屁颠做事那滑稽劲,她还是觉得既好笑,又难过。她忍不住问一句,哎,兴照军啦,兴照军,未必老娘说话你都还不放心么?兴照军虽然听熟悉了“老娘”这个词,但梅桂花老是这样老娘老娘的,听着多痛苦啊,又不是真的老娘,他终于发话了,说,哎呀,我说梅桂花,你能不能不老娘老娘的呢?听着我都像真成了你儿子了哩!我有什么事瞒着你呢?梅桂花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别让老娘失望啊。兴照军说,你看,你看,又来了,又来了。梅桂花说,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你等老娘慢慢改嘛。兴照军瞪了一眼梅桂花什么也不说了……

这天晚上,兴照军躺在床上认真思考着,两千多块钱,对于那些富豪来讲,简直是小菜一碟,可对于像兴照军这种领干工资的人来讲,压力呀!不过,通俗地讲,人生在世,图个什么呢?不就图个吃喝玩乐嘛,所以尽管他言不正名不顺地签了单,也值,毕竟那夜他搂过那个肚皮胀鼓鼓的美女。于是那夜的辉煌蓦地浮现在眼前。

那夜吃过晚饭,兴照军有些轻飘飘了,踉跄一步窜到楚晓燕跟前窃语道,我们去唱首歌吧?楚晓燕提高嗓门甩出一句话,啰嗦,你自己的家底,你还不知道吗?这声音被申科长听到,问,什么?楚晓燕说,阴阳怪气的,他说要去唱歌!以前兴照军与楚晓燕就是这样一唱一和的得到老科长的批准的,说,哎呀,唱就唱嘛,有什么大不了呢?谁知申科长却像哄小孩一样说,今天不去了,醉熏熏的,等到哪天我们清醒的时候去。此时此刻,兴照军挨了当头棒喝,便也佯装说,开玩笑的,申科长可别当真啊!可骨子里,兴照军却不这样想,哼,你以为离了唐二不挑担了吗?你不允许去,脚脚可是长在我身上哩,你不去,我自己去,唱了签个单,完事。以前老科长在位的时候,兴照军常常自作主张的到歌厅去辉煌的,辉煌后,签个单,先斩后奏,老板把签单拿老科长画个押,有老科长的手迹,你楚晓燕不报都不行,胳膊拧得过大腿吗?兴照军打定主意照到把子拾了。兴照军只是摇摇晃晃、一瘸一拐,还没有卑躬屈膝,所以仍然腆着官肚来到红梅歌厅。

兴照军身上特别抢眼的是那件红皮皮衣服,红梅歌厅的人见了,眼睛都闪亮了一下,特别是张局长泡着的那帮美女更是觉得像在洋狗群里钻出来一只土狗地好奇,大家把目光向他扫射,他呢一方面喝了点酒,把脸一遮,也不害羞、不害臊地向张局长那儿窜去,他与张局长是老熟人,他们一起在乡镇工作过,张局长心情好,张局长心情为什么不好呢?他泡着那么多美女,他觉得没地方炫耀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现在兴照军来了,让兴照军也领略一下他的魅力之所在,他挽住一个披发女生把脸蛋向她凑过去,说亲亲,这儿亲亲!披发女生真就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兴照军叫道,张局,你好!说过后,大幅扁扁的伸手过去给张局长握手,张局长没站起来,但张局长也给足了兴照军的面子,说,哎呀,兴科长啊,都老熟人了,不客气,便伸手与兴照军握手,顺便对边角坐着的美女说,小尾巴,你让让,让我们兴科长坐吧。兴照军说,你不管,你不管,我知道我知道。小尾巴真还让了一个空位给兴照军,兴照军也没推辞,就坐下了。然后,张局长就一一给兴照军介绍,这是向日葵,原名朱玫瑰;这是月满天,原名金灿烂;这是望星空,原名谷小梅……介绍到兴照军身边的美女时,说,这个我已经介绍过了,叫小尾巴,原名牟海霞。然后张局长又说,这些名字都是网名,也是我给她们起的,怎么样?似乎觉得很自豪。兴照军当然是恭维,当然是称赞,张局长当然也就挺满意。于是张局长高高兴兴的把兴照军介绍给美女们,说,这是大名鼎鼎的宣传科副科长兴照军,你们就叫他兴哥吧。刚介绍结束,美女们蜂拥而上,说要陪兴照军跳舞。在这话语连天,烟雾弥漫的歌厅,一束灯光照在了舞池里,然后音乐响起,有人唱起歌来,歌和曲原本不符合跳舞,可美女们还是与兴照军跳了起来,就像有首诗里写道“是脚不是脚都踩到‘虚’字头”一样,他们也是,是舞曲不是舞曲都往舞池里跳。

兴照军就这样与一位叫一点红的女生跳上的,一点红的魅力主要体现在丰满,兴照军就是与她跳舞时体验到那个肚皮鼓鼓的感觉的,他有意把自己的肚皮贴在一点红的肚皮上,在冬至这寒冷的天气里,他不仅体验到了鼓鼓的肚皮,还体验到鼓鼓的肚皮上散发出的体温。兴照军无比的兴奋,兴照军有意把那官肚往一点红的鼓鼓肚皮上压,一点红毫不躲闪,一点红百依百顺。只是在兴照军的那支手不响不动的伸到一点红要害位置时,一点红躲闪了,一点红也只把那要害位置向后退,她的鼓鼓肚皮还是依依不舍地紧贴兴照军,并口里说,嗯——仿佛她的躲闪都体现在那“嗯”字上。这一点上虽然兴照军不是很满意,可是兴照军贴那鼓鼓肚皮还是大姑娘上轿第一次哩。就是这样,兴照军眼睛一亮,把字给签了。

兴照军真是有得必有失啊,体验到了鼓鼓的肚皮,却留下一个永垂不朽的签单。他默默地把眼泪想出来了。他该怎么办呢?特别是在汪国安面前,如果这件事处不好,那岂不让他笑话,岂不让自己抬不起头。就是因为想到汪国安,兴照军来了灵感,兴照军想到让汪国安来为他分解那份难题,以前很多时候,他遇到难题都是汪国安给他分解的,这次当然不会例外。同时汪国安也是在替兴照军分解难题时,与兴照军的关系白热化的,而且白热化得严重,可以说已经达到化友为敌的地步了。

兴照军越想越深奥,越想越忘记了他身边的梅桂花。梅桂花用手去试探性的抚他那要害位置时,兴照军躲闪了。兴照军一躲闪,梅桂花就来气了,说,我说你在外面拈花惹草了,你还不信,怎么躲闪了?嗯!兴照军说,谁躲闪了,你自己上不到路,能怪我吗?梅桂花说,是我不上路吗?是你躲闪了哩。兴照军担心这样僵持下去会露出破绽,便有意把那位置向梅桂花腆过来。梅桂花说,不稀罕了。便把她那手缩过去再不抚他那位置了。兴照军也没补充什么,他只管想着怎么让汪国安做他替罪羊的事。梅桂花也没心思与兴照军理论,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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